「靈魂創傷，怎麼可能有那樣的魔獸？再說也沒聽過有這種模樣的靈魂創啊！」

神情忐忑的阿托斯臉上蒙了一層暗灰，他並不以武力見長，但熟知各種從古到今傳下來的知識與傳說，也接觸過一點點類似的內容，古那馬族長的傷與他記憶中的靈魂創傷有著許多不同，但也有很多相同之處。

「老族長，您的傷……聽說是魔獸造成的？能夠給人帶來靈魂創傷的魔獸……竟然現在還有？」

仇無衣眉頭緊鎖地問道，不是懷疑古那馬在說謊，而是感到震驚。

老人的右臂幾乎沒有多少外傷，差不多全都癒合了，從長好的創口能夠推斷出這個傷的原來形狀是長條形的撕裂。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皮下，肌肉，甚至包括一部分臂骨已經變成了類似結晶的模樣，而且還在不停擴散。這就叫靈魂創傷，是一種不可能自然痊癒的傷，因為遭受損傷的不是人的身體，而是靈魂。

魂滅，天衣的力量過於強大而導致人的自我意志被心中的陰暗面吞噬，最終變成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這種現象在天衣學院的官方說法當中也掩飾成靈魂創傷，所以學生們都要學習一些強化自己意志的方法。

「哈，莫說娃娃你不能相信，這事兒說出口，連老頭子我都不信哪。」

古那馬摸出嬰兒手臂粗的巨大煙捲，在阿托斯的幫助下點燃后狠狠吸了一口，這才慢慢地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身為夜叉族部落的族長，古那馬其實在烈國之中是有官職的，所以按照法律，有時候他要協助國家做事，儘管他本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東西，而且擔任族長的這些年來也沒有任何人來命令他做什麼。

大約半個月前，出現了兩名手持皇帝手令的武者，身穿很高級的天衣，聲稱需要他的協助，前往深山當中討伐魔獸。

古那馬雖然年事已高，但仍然是部落中最強的人，況且這還是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大事，這兩個武者的態度不冷不熱，有點無趣，可他還是親自帶領他們進的山。

出發的時候，每個人都有十足的信心，結果連同兩個武者的十幾個隨從在內，生還的只有古那馬一人。

戰鬥是發生在夜裡的，首先是聽到聲音后前去查看的武者慘遭殺害，之後魔獸就殺了過來。

「呼，要不是老頭子在這大山裡活了一輩子，估計也要死在那裡。」

講完了自己的經歷，古那馬抽起了第三根煙，臉色很難看，不知是手臂結晶化的部分過於痛苦的緣故，還是心中自責的緣故。

「老族長，據我說知，強大到能給人帶來靈魂創傷的魔獸已經差不多滅絕了，您遇到的是什麼？」

仇無衣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

若是古那馬被武者擊傷，這件事兒就一點疑問都沒有，交戰二人的實力如果差距過大的話，強者一方有可能對弱者一方造成靈魂創傷，使受創的傷口無法治療，斷掉的肢體無法接續，不過結晶化倒是頭一次聽說。

可傷到他的卻是魔獸，按照常理，這樣的事根本不會發生，因為魔獸的強度是有限的，這簡直比中了頭獎還罕見，所以才很難讓人相信。

「不曉得，老頭子年齡大了，膽子小啊，剛被咬了一下就轉身撒腿跑啦，哪敢回頭。」

古那馬的話中透著無限苦澀，對於夜叉族來說，在戰場上逃跑是極大的恥辱，可是身為族長，活著把消息帶回去才是他的義務，兩種矛盾的心情令他難受。

「讓我再仔細檢查一下。」

仇無衣知道這裡自己不好隨便說話，於是就轉移了話題，說實話，靈魂創傷真的沒辦法，因為這不比一般的傷，只有強大到一定程度且通曉醫道的強者出手才能解決。

而且有一件事很令他在意，那就是進山討伐魔獸的武者，或許這兩個人天衣之上的衣骨就是自己要尋找的東西，也就是說可能要親自面對那隻可怕的魔獸。

心中如此想著，仇無衣的手指不經意地觸碰到古那馬的手臂上。

「分析，紡命之線的破碎結構，無吸收意義。」

「呃？」

腦子裡忽然響起的提示聲令仇無衣手指一抖，古那馬的手臂忽然颳起了一層薄霧。

「咦？舒服多了！娃娃，這是什麼巫術？」

古那馬只覺得心中一陣清涼，又腫又熱的手臂立刻輕鬆了大半，老眼猛地瞪了起來，吃驚地喊道，旁邊有點萎靡的阿托斯也被嚇得身體一縮。

「你……你竟然……你竟然能醫治靈魂創傷？小兄弟……你到底是……」

阿托斯被這峰迴路轉的現狀嚇得結結巴巴，正要問問仇無衣的來路，又馬上覺得不妥，硬把後半截話吞了進去。

他知道靈魂創傷的治療條件，也知道必須經由強者之手才能做到，步驟極為繁雜。可是眼前的仇無衣不過十幾歲而已，只是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居然立刻讓古那馬老族長的疼痛減緩，他幾乎要以為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古代先祖的英魂附體降臨了。

「大叔，老族長，說實話，我不會用一般的方法治癒靈魂創傷，我只懂將這些受創部分挖掉的辦法，但是破損的靈魂沒法治癒的話……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而且……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二位能夠給我保密。」

仇無衣坦然說道，可以確認，自己能夠吸收這些結晶，被吸收的結晶也不會復原，但做這種事的後果沒人知道，也許會痊癒，也許會變得更糟。

雖然不是吸收衣骨的力量，但仇無衣也不想將自己的能力暴露，只是因為有求於人，以及夜叉族身在山中較為安全的緣故才同意出手。

「多大事兒！娃娃你放手做，老頭子就不信了，難道還比砍下一條胳膊還糟？既然你要保密，這件事兒老頭子我要帶到土裡的，你大可放心，他的嘴還要更嚴一些呢。」

古那馬毫不在乎，搖著白髮蒼蒼的腦袋哈哈大笑，他是個現役的獵人，失去一隻手就意味著獵人的生涯走到盡頭，不到萬不得已，古那馬不會選擇這條路，所以部落的眾人才到處籌集金幣為他治療。

不知為什麼，眼前這個少年既沒有拍著胸脯下保證，也沒有顯得多麼自信，他只是簡單而平淡地陳述了自己的能力以及可能造成的後果，然而卻令古那馬發自內心地生出了一種信賴感。

「如果我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就讓我的靈魂永遠尋找不到先祖所在的天宮。」

阿托斯毅然拔出一柄短刀，擼起袖子刻上了血淋淋的十字形狀，這是夜叉族最為*的起誓儀式，所有夜叉族都相信違背誓言的人靈魂將被流放，死後要承受永久的孤獨而不是來到先祖身邊。

「我知道了，阿托斯大叔，麻煩您多準備些止血藥，老族長，附近有人懂得製造輔助骨的嗎？」

仇無衣點了點頭，對阿托斯交代了藥物的事，又問到了關於臂骨的問題。顯然結晶部分已經深入骨頭了，按照一般的方法，先要水晶或金屬製造一條輔助骨。

「無妨，老頭子實力還算不錯，自己長得出來！」

古那馬捶打著胸膛笑道，夜叉族的自我再生能力本來就強於一般人，他更是其中翹楚，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生長出新的臂骨。

「葯有的是，不過阿叔他不需要，小兄弟，你就直接開始吧。」

阿托斯答道，他配的藥物主要是緩解古那馬的痛苦，不在治癒。

「好！老族長，那我就開始了！」

仇無衣突然一聲猛喝，清朗洪亮的聲音如同敲響戰鼓，震得阿托斯神情肅然，如同置身於戰場一般緊張。

古那馬則面色依舊，笑呵呵地用左手舉起酒桶，痛快豪飲。

兩條銀光從仇無衣的手中飛出，倏地爬上了古那馬的手臂，一上一下緊緊扎住，中央隔開的部分鼓出一塊塊詭異的凸起，看上去很有些駭人。

將這兩條重弦從手套上截斷之後，仇無衣的心跳和呼吸變得輕而又輕，一旁的阿托斯更是誇張，大氣也不敢出地瞪眼盯著。

沒有手術刀，也沒有這個必要，仇無衣將手指輕彈，鋒利的銳弦從古那馬的手臂部分翩然掠過，銀光之後濺出的是一片小小的血雨。

割開皮膚之後，與肌肉融為一體的結晶露了出來，一塊塊火紅色的結晶生長在人體之中，光是看上去就讓阿托斯覺得不舒服。

古那馬瞄了一眼仇無衣，看到的是一張認認真真而又毫無懼色的臉，頓時大感寬慰。

「老族長，忍著點，可能會有點痛。」

仇無衣將古那馬手臂的皮膚剝開，確認了結晶的侵蝕程度之後，充滿敬意地提醒道。血已經把地面鋪著的毛皮地毯染得通紅，剝開皮膚與肌肉有多麼痛苦可想而知，古那馬卻連鬍子都沒有翹一下，甚至臉上沒有半點汗珠。

「孫子才會喊痛，娃娃你放手搞。」

半邊鬍子已經染紅的古那馬端坐如山，大手一捏，將手中的酒桶捏得粉碎。

「好！」

仇無衣雙手突然一起按到結晶之上，在掌心與火紅色結晶所接觸的剎那，大塊大塊的結晶突然氣化了，變成一股濃濃的煙霧。煙霧被掌心吸了進去，吸入到仇無衣心中的星球之中，但沒有讓鎖鏈發生變化。

「哈哈！舒服！舒服！哈哈哈哈！」

古那馬仰天大笑不已，結晶消失之後，傷口處血如泉涌，染紅了他的身子，也染紅了專心致志吸收結晶的仇無衣。

然而古那馬所感受到的卻不是痛苦，而是病痛被拔出之後的輕鬆，就像轉世重生一般爽快。

「老族長，還差一點點了，等我的線解除的時候……」

仇無衣的眼中除了一片紅色以外別無他物，濃重的血腥味早已蓋住了他的身體，猶如一個紅色的血人。

「曉得！「

古那馬抹了一把臉，大量流血之後精神倒變得更加健旺。

旁觀的阿托斯垂著雙手，腦中已經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只能用崇敬的態度注視著那兩個身處血泊的人，那景象絕不顯得妖異，反而竟有幾分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