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茉沖她嚷道：「你快接電話呀！別讓你媽等得著急。」

單莉撅了撅小嘴巴，接通了電話，輕輕地叫了聲「媽」。

「單莉，你還沒放假？」

「沒呢。」

「今年咋這麼晚還沒放呀？」

「哦。快了。」

「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要等考試完才放假呢。」

「還沒考試？這麼慢？」

「嗯。是啊。」

「你每天都在忙些什麼啊？我前幾天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接的。也不給我回個電話。」單母很是委屈地說道。

前幾天她媽給她打來電話，她是有意沒接的。主要是因為她害怕說話時，情緒失控，讓她媽發現了什麼不妥之處。

然而，現在聽她媽很憋屈的語氣，她感到很愧疚。

「呃。我每天都很忙呢。」

「很忙？你在做些什麼呀？咋比你高考那會兒還要忙呢？」

單莉嘟了嘟嘴巴，卻也不知該找個什麼借口來敷衍她媽。

許茉坐在她旁邊雖然沒有完全聽清楚每一句話，卻也聽了個大概的意思。他也明白了她剛才無比為難的表情。

他附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著「考研」兩個字。

她側臉看向他，輕聲問：「什麼呀？」

那頭單母以為是她在說什麼，又沒聽清楚，便問：「你說什麼啊？大聲一點兒。」

她連忙擺了擺手，「沒，沒，沒說什麼。」

許茉又在她耳邊說：「考，研。」

她愣大了眼睛。許茉也不知她到底有沒聽明白，又說：「考研，備考。」

她抿嘴一笑，又跟她媽說：「媽，我們現在可忙啦。」

「忙啥呀忙？」單母很是不解地問道。

「媽，我跟同學們準備考研究生，正在備考呢。你說，忙不忙呀？」

「啊？研究生？你要考研？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呀？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要是我不問你，你也不會跟我講的。是吧？」單母滿腹牢騷地抱怨道。

「我這不告訴你了嗎？我跟同學們一天到晚都是在忙著這考研的事兒，你說，我哪有時間跟你說呀！」

許茉在旁邊聽著她們母女倆的對話，真是說不出的心酸和無奈。

「那你晚上要早點兒睡覺呢。考完了，早點兒回家啊。」

「嗯。」頓了頓，她覺得應該提醒她媽，讓她有個思想準備，免得她到時候一時難以接受。「媽，這研究生考試還得等到年後才考呢。」

「那你還著急什麼呀？這不還早著嗎？」

「我能不著急嗎？別的同學人家都在努力。要是我不抓緊時間，那就沒我的份了。這研究生的錄取名額可是有限的呢。那可是比當年的高考還要難上加難。」

「哦。這樣啊。那你得跟高考那會兒一樣努力呢。」

「嗯。我知道了。媽，你早點兒睡覺吧。」

放下手機，他們倆對望一眼，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許茉，你真聰明！你怎麼想到了考研？」

許茉摸摸頭，嘿嘿一笑，「我早在前段時間就想到了。並且我還很好地利用了它呢。」

單莉拉了下他的手，「媽耶！這麼好的借口，你怎麼不早點兒告訴我呀？我還一直在苦苦思考，就是找不出一個合適而又強有力的謊言呢。」

許茉卻哈哈一笑，「這麼美麗的謊話，要是我過早地講給你聽了，你沒有合理使用，那豈不是太浪費啦！」

她昂頭，很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繼而又關心道：「許茉，你媽還沒打電話來吧？」

「早就打過了。她都打了好幾次了。就在今天我吃晚飯時，她又打來了。」

「那你媽有沒催你回家？」

「有啊。我媽還讓我訂省城的機票，回她家過年呢。」

單莉的心緊了緊，那種莫名的孤獨感再次襲上心頭，她不安地望著他，嘴巴囁嚅了幾下，卻不知如何是好。

稍過了片刻，她才開口，「那你怎麼跟她說的？」

「我說目前學習任務繁重，還沒告訴她不回家的事兒。再等晚幾天看情況吧。」

她的心似乎又稍稍平靜了一些。「許茉，要是我剛才跟我媽說不回家過年，她肯定會氣得要摔手機的。所以啊，我也不敢太早告訴她。嗯。這幾天我得好好地想一想，該怎麼跟她講，她才不會激動，並且還要讓她心悅誠服地接受這個事實。」

「嗯。你的確是要認真地想個辦法。不然，你媽她那會相信啊。沒準兒她還要怒氣沖沖地殺過來，臭罵你一頓的。」

「有這個可能。」她點點頭，「所以啊，我得想個沒有任何漏洞的謊言。」

單莉看時間太晚了，催他快回去學校休息。

他又少不了叮囑一番，才不舍地離開。

剛走近校門不久，他的手機就響了。摸出手機一看，卻是他孟姨打來的。本來他是不想理她的。

突然，他腦子靈機一動，立馬接通了她的電話，語氣很柔和的叫了聲「孟姨」。

然後，他就快步往那角落裡走過去了。

孟姨可是高興得不得了，難得聽到許茉這麼溫柔地叫她一聲，以前在家裡都一直是愛理不理的態度。心想，這許茉上了幾年大學有長進了。

她也歡快地叫著：「許茉！」

「孟姨，你有什麼事呀？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覺？」

他這話讓孟姨聽了，就跟蜜糖似的，甜到她心窩裡頭去了，讓她回味無窮。

心想，這許茉還真的長大了呢，竟然知道說句關心我的話了。

「還沒呢。許茉，你也還沒睡吧？」

「嗯。還沒有。」他想了想，又趕緊補上一句，「孟姨，我還在看書呢。」

「許茉，你們還沒考試？」

「呃。那個。嗯。那個。期末考試已經考過了。」

孟姨眉頭一皺，考過了怎麼還在看書，這麼用功啊！

「許茉，都考過了，你還看什麼書呀？怎麼不早點兒睡覺呢？什麼時候回家啊？」

許茉稍稍沉思了片刻，才說：「孟姨，我正在準備考研究生。所以，我每天看書都看到很晚才睡覺。」

幸好，這麼晚了，天氣又冷，外面也沒什麼人出來活動，也就很安靜，孟姨也沒聽出什麼端倪來。

「啊？研究生？許茉你在考研啊？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呢？這可是好事兒呢。許茉，聽說考研還要自己找導師什麼的，那個應該要很多錢吧？」

她這最後一句話正好說到許茉的心坎上了。

他趕緊順著她的話接下去。「嗯。那個考研是需要很多錢的。所以，周末我跟同學們就出去做兼職了。」

孟姨一聽說他在外面做兼職，她便緊張了起來。

「啊？什麼？兼職？許茉你在做兼職？你爸沒給錢你？還是錢不夠用啊？你，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呢？唉，你不說，我也不知道的。」

「哦。孟姨，不是這樣的。我爸他有給錢我，只是啊，這考研需要的資料太多太多啦，還要聽課，還要上輔導班，還要請導師幫忙。唉，很多地方需要用錢呢。」

說完，他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頓時，他覺得自己也跟妞妞的繼父一樣，有些可恥了。

不過，他想到單莉還躺在醫院裡，心裡又平靜了一些。想想，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兒。

孟姨聽了他的解釋之後，便知道他目前很缺錢了。

「許茉，你還要多少錢？把你的賬號發給我吧。」

他心裡也是極其矛盾。剛才在電話里說上這麼多話，無非就是想找她要點兒錢，才抓住了她在家孤寂無聊的軟肋。同時，也正好溫暖了她那孤獨的心。

可是，當她真的說要給他錢時，他又覺得良心上過意不去。再說，讓他爸知道了，肯定又會罵他的。

於是，他趕忙推辭道：「謝謝孟姨！過年了你在家裡也是需要很多錢的。你不用給錢我了。」

孟姨她也很清楚，既然都知道他手頭上缺錢，還不給他錢，要是讓他爸知道了，那是絕對又會罵她的。

「那怎麼行啊？你沒錢，在外面可是辦不了事呢。快把賬號發給我吧，我明天轉給你。」

她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妥，接著說道：「許茉，你放心吧。我保證不會告訴你爸的。」

其實，許茉也知道她這句話是假話來的。哪有她立了功，還不讓人知道的呢？她也不傻啊！

管她的！他現在需要的是錢。其他的事暫且懶得去考慮了。

說實話吧，他也是好怕孟姨反悔的。於是，他又連忙說了聲：「謝謝孟姨！」

頓時，孟姨一下子感覺自己的身份好像搖身一變，變得很高高在上一樣了。至少說，她今天可是得到了他的尊重和認可。

這事兒可是她以往從來都不敢奢望，或者就是痴心妄想了。就這樣，她還真是說不出的開心呢。

「你謝什麼呀！我們一家人呢。喂，你等會兒把賬號發給我啊！」

「嗯。好。」

她正要掛斷電話，才記起竟然忘記問清楚他什麼時候回家。她又追問道：「喂，許茉，你打算幾號回家呀？」

「哦。那個，還要過幾天呢。還有幾節輔導課沒上完。」

聽他說還要過幾天，她又擔心他買不到火車票。「喂，許茉，我跟你說呢，這年關節，正是人流量的高峰期，火車票很難買到呢。我明天給你把錢轉過去，你就乾脆訂張飛機票吧。反正也要不了多少錢的。」

「嗯。我再看情況吧。謝謝孟姨！」

他今晚好像叫了她很多次「孟姨」了，也順帶說了很多個「謝謝」。

孟姨的心呀，就跟所有的女人一樣，滿足了那份想要的虛榮心。

也許，在她看來，似乎得到了別人的尊重和認可，比什麼金錢和物質還要重要得多。

「你又來謝我！一家人說什麼謝啊！時間不早了，你快睡覺吧。哦。對啦，你要是訂好了機票，就給我發個信息吧。」

「嗯。好的。孟姨，晚安！」

結束了通話，他重重地呼出了一大口氣。

周圍漆黑一團，他往前走了幾步，靠在那棵大樹桿上，仰望天空，冬天晴朗的夜空還可以隱隱隱約約地看到幾顆眨著眼睛的星星。

想著明天他的賬戶上又可以進一筆錢了，他有些開心。

想著那醫院裡孤零零的單莉，他彷彿又看見了新的希望。

轉念又想想自己剛才那副卑鄙醜陋的嘴臉，他就感到自己無比噁心。

他腦子裡立馬又浮現出當年在妞妞家檔口前，看到她繼父的模樣兒和情景。

如今，自己也跟妞妞她繼父一樣無恥了。心想，孟姨會怎麼想他這個人呢？她一定會認為我這個人手段卑劣，認錢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