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難過地望着他們，那眼神似乎是在詢問他們為什麼。

許茉稍稍抬起頭，雙眼滿是憂鬱和期盼，「老師，這些年來，我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所以，我只想找一個很安靜的地方，靜一靜，不為別的。」

班主任又把目光轉移到單莉身上，彷彿是在等她說出自己的理由。

很快單莉便讀懂了老師的眼神。「老師，我爸讓我去省城上學，可是，我媽讓我去北京。他們倆為這事兒昨天今天一直在爭吵。所以，我就分別騙了他們。暫時滿足了他們的心愿。」

「我也是一樣的。」許茉跟着說道。

班主任點點頭，她覺得心口堵得慌，就像壓了一塊大石板似的。「我很能理解你們的心情。」

頓了頓，她又說：「古人常說，『人往高處走，鳥往高處飛』。其實，你們有條件可以報考最好的大學，那你們的家長當然也是很開心的。你們怎麼可以為這事兒來斷送自己的美好前程呢？有機會發揮自己的潛力，就得好好地把握住機遇。」

許茉立馬大聲回道：「老師，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班主任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感到啞口無言。她只好有意地咳嗽了兩聲，來緩解這尷尬的場面。

單莉覺得剛剛許茉說的這句話太魯莽了。她深表歉意地望向班主任，「老師，你放心吧。我們不論去到那裏都會跟以前那樣努力學習的。」

許茉接着說道：「老師，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班主任的嘴巴癟了癟，說不出的難過和委屈。心想，還說不會讓我失望呢。你這不是明擺着讓我傷心嗎？

頓時，辦公室里安靜極了，寂靜得能聽到牆壁上那時鐘嘀嗒的轉動聲。三個人都在各自想着心思，默不作聲。

正對着空調的那張辦公枱，台上的書被風吹得翻開了書頁。

窗外仍舊是艷陽似火，倒是讓這辦公室里的光線顯得特別明亮。

過了好一會兒，班主任抬頭看向他們，她還是想做最後的努力。她辛辛苦苦地為他們操了三年的心，她哪裏會肯就這麼輕易地放棄啊。

「我說，你們還得認真地想一想，把志願改一改。那北京呀上海呀，將來可是發展前景更大呢。同時，也是你們施展才華的好地方。」

單莉鼻頭一皺，咧開嘴巴來，「老師，那北京上海，太冷了。我才不要去呢。」

班主任笑了笑，接話道：「怕冷？是吧？」她揚了揚下巴，「那你們去海南吧！海南那地方很暖和的。還有很多水果吃呢。嗯。那個海鮮也是挺多的。」

許茉感到怪不好意思，抿嘴一笑。

單莉嘟了嘟嘴巴，「老師，那海南太熱了。聽說那太陽曬死人啦！」

「那珠海一樣熱呀！你們就不怕啊？」班主任笑着反問道。

「聽說經常刮颱風的地方，不會很熱的。」單莉眨巴着眼睛笑着回道。

班主任感到萬般無奈，她覺得她這個班主任當得太失敗了。在講台上講了這麼多年，竟然連自己的兩個學生都對付不了。

她嘆了口氣，把椅子轉了個方向，朝着辦公枱，她從那一疊表單的最上面拿起他們倆的志願表來，又看了一眼，然後，她又把椅子轉向他們。

她舉起手裏的兩張表，「我看，你們還是把第一志願改成廣州吧，省會呢。怎麼樣？」她眼巴巴地望向他們，那眼神分明是在祈求他們答應。

單莉翹了下嘴巴，也沒有點頭。

許茉昂起頭，眼裏閃爍著光芒，語氣堅定地回道：「老師，這個，不用改了。」

班主任看他們竟然沒有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難過而又氣憤。明明在這之前都還是優秀的班幹部和好學生來的，咋這麼快就變味兒了呢？

她還是不甘心服輸，「我說，你們咋就不喜歡廣州呢？」頓了頓，她又說：「其實，深圳也很不錯呀？也是邊境城市呢！」

單莉昂頭，吸了吸鼻子，「老師，那廣州深圳，人太多。不喜歡！」

班主任真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們，「哦。那你們喜歡呆在鄉村，是吧？那你們畢業后，就去鄉下發展。現在呀，那鄉下的人們都出門來到城市了，很多地方都是荒無人煙呢。」

許茉撇撇嘴角，心想，老師你也太會損人了吧。

單莉撅了撅嘴巴，她只覺得實現自己的夢想這麼不順暢，偏偏要在關鍵時刻冒出這麼多的阻礙來。

班主任朝他們一笑，「要不，我幫你們改改吧。」

話剛落音，單莉跟許茉連忙從椅子上彈起來，那速度之快就跟觸電般的敏捷。

「老師，不能改！」單莉大聲喊道。

「老師，我們的夢想不能隨便改變的！」許茉着急地沖老師嚷道。

班主任看他們滑稽可笑的樣子，也不由得哈哈一笑，「你們就這麼想去那個邊遠的小城呀？有什麼好的？唉！真是搞不懂你們的心思！」她滿臉的無奈，還夾帶些許憤懣。

單莉卻在心裏嘀咕著：我還不是一樣搞不懂你的心呀！你幹嘛要如此這般認真呢！

許茉看看單莉，又望望班主任，這班主任對工作也太負責了吧！

班主任見勸說無望，朝他們擺擺手，「好吧。你們先回家，再認真地考慮一個晚上，明天及時地回復我。過了明天，這志願可是就這麼定了。」

她揚了揚眉頭，「過了期限，你們想改都改不了啦！」

單莉點頭「嗯」了一聲。

許茉也跟着點頭道：「老師，我知道了。」

班主任朝他們揮了揮手，「你們快回去吧！記得還要好好考慮呢！」

單莉轉身快步朝門口走去，她生怕老師又把她給留住了。

「哦。好的。」許茉也跟着轉身走了。

班主任看着他們倆離去的背影，心裏如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難受。

剛走到樓梯口，單莉又停下了腳步，滿臉愁容地望向許茉。

「許茉，我好害怕呢。」

「你，怕什麼呀？不是沒事了嗎？班主任她都放過我們了。」

單莉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神情慌亂，難過地嚷道：「許茉，我好怕老師又打電話給我們的家長呢。那可怎麼辦呀？」

許茉自信滿滿地笑了，「不會的。你放心吧。我想，老師她一定會說話算話的。」

單莉昂頭朝他吼道：「什麼說話算話呀！老師她都沒答應呢。她剛剛不是還讓我們回家考慮嗎？」

許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來安慰她了，他不停地摸著後腦，嘆著氣。

單莉把他往旁邊一推，「不行！我得再進去跟老師打聲招呼！」

說完，她又衝到辦公室門口了。她抬手敲了一下門。從裏面傳出老師的聲音，「進來！」

她推開門快步走了進去。許茉也緊跟在她的身後。班主任滿臉驚訝地望着單莉。

「那個，老師，你千萬別打電話給我們的家長了。行嗎？」單莉走上前並哀求道。

班主任兩眼緊緊地盯着他們，過了片刻，她點點頭，「行！你們快回家吧！」

單莉真是眉開眼笑，「老師，謝謝你！」

許茉也跟着說道：「謝謝老師！」

走出校門，由於太陽很猛烈，他們便各自回家了。

……

單莉回到家，她媽剛好走到門口，正準備去上班。她沒看到她外婆跟小姨，便問：「媽，她們呢？」

「哦。你外婆和小姨看你的事兒都落實下來了，她們就回家了。」

單莉聽到「落實」兩個字，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她不想她媽看到她異樣的神情，便快步進到自己的房間了。

……

許茉回到家，剛打開門，他便看到她爸媽，還有孟姨都坐在客廳里。

「許茉，你回來了。」他孟姨無比熱情地沖他嚷道。

「許茉，你幫老師忙完了？」許母也跟着問道。

許茉彎著腰邊換鞋子邊「嗯」了一聲。

「許茉，快過來！」許父沖他大聲喊道。

而許茉換好鞋子后，卻直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了。

「許茉，我還有事跟你說呢。過來呀！」許母趕緊大聲叫住他。

許茉極不情願地轉身，往沙發這邊走過來。

還沒等他坐下來，許母就說：「許茉，你現在沒事了，跟我去省城玩吧。」

許茉哭喪著臉，「我哪有時間呀！」

孟姨接着說：「許茉，你都考完了，學校的事兒都忙完了。咋就沒時間呢？去你媽那邊玩一個暑假，早點兒熟悉省城的地形，不是很好嗎？」

許茉可是在心裏把她鄙視了一通。心想，你才想得美也！你這麼希望我早點兒出門呀！我偏偏要呆在家裏！就是要氣死你！

他們三個人都盯着許茉，看他沒吭聲，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心思。

許母嚷道：「許茉，你遲早都是要去省城的，你得早點兒熟悉地理環境呢。」

許茉搖搖頭，「我暫時還不能走遠呢。學校里還有事兒。再說吧，我們畢業班應該還有個聚會的。」

許母剛剛滿臉的喜悅，立馬變了顏色，眼裏也滿是失望。不過，做母親的總是不會跟自己的孩子計較得失的。她又笑着說道：「看來，你今天是去不成了。是吧？」

「嗯。是啊。」

「那你忙完這些事情，你得打電話給我呢。別又不吭聲呀！」許母提醒道。

「嗯。」

許母站起身來，「那好吧。我先回家了。」

許父也跟着站了起來，「許茉，你通知書來了，你可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呢。」

許茉笑了笑，「志願都才剛剛填完，還早著呢。」

「那行！」許父望望許茉，又朝他孟姨揚了揚下巴，「那我也走啦！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呢。」

孟姨看着許母跟許父要走了，她心裏很是不樂意。心想，他們又要一起坐車回省城了。他們該不會又在一起了？她心情很是不爽地站起身，把他們送出門外，說了句走過場的話，就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