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莉跟許茉不約而同地望向他的抽屜，忍不住笑了笑。

「許茉，你快接呀！」

不用許茉去猜，便知道來電是他媽打來的。他拿出手機笑了笑。

「許茉，我發現全一中的家長，就數我們兩個人的家長最繁忙了。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的打過來。」

「他們就愛把自己整的這麼忙。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呀！」

他接通電話，就沖他媽嚷道：「媽，你怎麼又打來了？」

「你……」許母氣得直翻白眼，「許茉，你這傢伙太沒良心了！你老媽可是汗流浹背地在等著你，你還嫌你老媽煩你呀！」

「呃。沒有呀。我哪敢嫌棄你啊！」

單母笑了兩聲，又問：「許茉，你的志願有沒填好呀？」

「還沒呢。」

「咋這麼慢？」

許茉便給他媽擺起大道理來了。「媽，這志願可是關係到大家的人生大事兒，那肯定要慎重考慮呀！你以為啊！」

「不是都說好了嗎？你還要考慮啥呀？」

「呃。我說啊，每所院校的專業各不相同，不是你想去，人家就會要你的，還要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呢。就咱們這省城的學校也很多呢，也不能胡亂地填一個吧。還得認真地選擇啊。」

「許茉，我跟你說，你再怎麼選擇，也只能在咱們這省城裡挑選。所以啊，你就別浪費時間了。知道么？」

「嗯。遵命！」

許母還準備說個沒完沒了的。許父趕緊從她手裡搶過手機來，沖許茉大聲喊道：「喂，許茉呀，我說，那個什麼法律專業啊，還有那個金融專業，嗯，還有那個什麼計算機專業，這些專業啊，你得認真地考慮。可都是很吃香的專業呢。」

許茉真是無語。怎麼又變成老爸的聲音了。這，這，平時他們不是老死不相往來，見面就吵架的嗎？怎麼感覺今天這麼友好呢？他們竟然還能和平相處了！他也是醉了。頓時，他又對他老爸非常地不滿了。

「爸，我說，你不是指望我將來繼承你的產業嗎？你還要我學法律專業幹嘛啊？難道你希望你兒子將來天天跟人家打官司呀？」

他緩了口氣，接著嚷道：「爸，你還讓我學計算機做什麼？將來不就是幫你數錢嗎？你……」

「廢話！」許父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打斷了他的話，罵道：「我錢再多，也不會給你來數！」

許茉也不甘示弱，沒好氣地回了句，「那你還讓我去省城上什麼學呀？你怎麼不讓我走得遠遠的？」

「你給我閉嘴！報好志願就給我馬上滾出來！我跟你老媽還等在校門口呢。」

許茉一聽，簡直是氣暈了。「你們來學校了？幹嘛要跑來啊？你看人家的家長哪會像你們這麼無聊呀？」

單父氣得舉起另一隻手來，很想衝進學校扇他一耳光。「你，你跟誰講話呀！沒大沒小的！你老師沒教你啊？」

許母看他發火了，便從他手裡奪過手機，「喂，許茉，我跟你爸在校門口等你呢。你等會兒快點兒出來啊。」

「媽，你們在哪個門口呀？是大門嗎？」許茉追問道。

「不是。」許母朝後面退了幾步，望向門口上方的標牌，「許茉，就是靠西邊的這個大門。不是前面的那個正大門呢。」

「嗯。我知道了。」

……

單娟靠在沙發上，兩眼緊緊地望向對面牆壁上的時鐘，時間過去這麼久了，還不見單母回家。她等得有些心急。

「媽，姐她出去有一會兒了，該不會有事吧？」

單莉她外婆擺擺手，一副穩重老練的神態，「哪會有事呀？」

頓了頓，她外婆又說：「要不，你給你姐打個電話吧。問問她，看小莉的志願有沒報好呀。」

「是哦。看我這記性。剛才一著急，根本就沒想起這事兒來。」

她摸出手機，給單母撥了過去，沒人接聽，嘀咕道：「咋回事兒呀？怎麼不接電話呢？」

單莉她外婆豎起耳朵聽了聽，又拉了拉單娟的手，「你聽，怎麼你姐房間里有電話的聲音呀？」

這時，單娟才恍然大悟，「哦。我姐她可能忘了帶手機吧。」她站起身快步朝卧室跑過去。

她進到卧室拿起單母的手機跑出來，滿臉焦慮地看向她媽。「媽，我看，我得趕緊給我姐把手機送過去呢。在外面沒手機那可怎麼行呀！」

單莉她外婆擺擺手，「我說，你還是別去了。小莉他爸也去學校了，他們倆碰面后，又少不了會吵架的。她還得去找小莉，已經夠忙的了。要是你再跑過去煩她，她就更忙更亂了。」

單娟不安地看著手上的手機，還站在原地發愣。

單莉她外婆說：「你姐她自有辦法的。要是真有什麼事兒，她會打電話給你的。」

單娟想想，的確如此。她又坐回到沙發上了。

……

單母還是靠在校門口的牆上，滿臉焦慮，愁眉不展。

單父站在旁邊的一棵樹底下，驕陽似火，熱氣騰騰，他不時地抬手朝臉邊扇幾下風。

隨著離正午的時間越來越近，太陽也越來越猛烈。

單父實在是抵擋不住悶熱的天氣，他朝保安室望過去，看那窗子是開著的，他走過去，「請問，你知道他們畢業班的什麼時候下課嗎？」

那保安搖搖頭，「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應該差不多了吧。只是填個志願而已。」

單父點點頭，微微一笑，表示感謝。剛才單母也聽見了那保安說的話。

頓時，他們急躁的心情又稍稍緩和了一些。

單父沖她笑了下，「我說，就讓單莉去省城，你為什麼就想不通呢？」

單母又是火冒三丈，「能上名牌，為什麼要去省城？那豈不是腦子有問題！」

單父很無奈地嘆口氣，「唉，我說，她去到省城，離你離我都很近，不是有個照應嗎？」

單母瞪了他一眼，「以前，她沒有你的照應，不也一樣長大了嗎？她有能力考個好成績，當然也就能夠照顧好自己的。用不著你假心假意地來獻殷勤！」

她這話讓他受傷不淺。他真是氣極了，吼道：「我關心自己的女兒，咋會是獻殷勤呀？你倒解釋給我聽聽！」

「本來就是！難不成我還冤枉你啦！」

單父不想再跟她爭論了，他走到大門的另一側，站在陰涼處望向校園裡面。

……

教室里，大部分同學們都差不多弄好了自己的事情。

賈路巧走過來，「單莉，你們報的哪個學校呀？」

「我報的可遠啦。我要去廣東。」

「哇！那麼遠啊！」賈路巧滿臉驚訝地看著她，「你敢去那麼遠的地方呀！真的好遠呢！」

單莉只是淡淡一笑。

賈路巧摸摸頭立馬便想起來了，「喂，我聽我爸說，那些地方一點兒都不好，夏天熱死人。又還人多，蚊子也多。」

她滿臉遺憾地望向他們，「我們省城多好啊！」頓了頓，「你們不是可以去北京嗎？這麼好的機會，你們怎麼捨得放棄啊？」

單莉嘿嘿一笑，「北京很冷，我怕到時候沒錢買衣服穿！」

「才不是呢！」賈路巧笑了笑，又嘆了口氣，「我報的全是省城的學校，就怕人家不要我。」

許茉趕忙安慰道：「你都選擇了人家，怎麼可能不要你呢！放心吧，一定沒事的。」

有些同學已經走出教室去休息了。許茉也往洗手間走去了。

坐在中間組的胡菲菲看許茉出去了，她也跟著快步跑出去。她終於在洗手間的門外追上了他。「許茉！」

許茉扭過頭來，看是她，又往外退了一步。而胡菲菲正在對著她笑。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高中三年還沒跟她說過話呢。他自己也不善於跟陌生的同學交流，特別是女生。

他愣了愣，問她：「什麼事？」

胡菲菲朝兩邊望了一眼，看沒有過來人，便輕聲說道：「那個，許茉，你報得是哪個學校？」

許茉摸摸頭，臉也跟著紅了，「那個，我還沒想好呢，等會兒回教室里再填。」

胡菲菲的眼裡掠過一絲失望，隨即又朝他一笑，「許茉，我報的是省城的學校。你要去省城嗎？」她滿眼期盼地等著他的回答。

許茉的臉更紅了，他都不敢看她那熱情而又火辣辣的眼神。他先是抬手摸了摸後腦，繼而又不停地摸著下巴，「那個，那個，我媽，她也是希望我去省城上學。」

胡菲菲的眼睛又閃閃發光，她笑得很甜美而又燦爛，「那我們到時候有伴了。」

許茉抿嘴笑了下，就趕緊進去洗手間了。

從洗手間出來，他緩了口氣，定了定神，才走進教室。

又過了好一會兒，大家都忙完了自己的事情，準備回家了。

單莉跟許茉也跟著站了起來。

下樓梯時，班上的梁彩依有意地擠到了許茉的身旁。「許茉，你報的是那個學校？」

許茉以前也沒跟她說過話，他感到特別的拘謹，可是，不回答人家也不禮貌。他抿了抿嘴，「很遠。」

「很遠？北京呀？」梁彩依滿意臉驚訝地望著他。

後面的同學都擠著下樓梯了。許茉只是淡淡一笑。

人太多，梁彩依也就不好繼續追問了。

許茉跟單莉一起走下樓梯，然後，他們倆就分別朝著兩個大門走去了。

靠西邊的側門距離要近一些。許茉快步往外跑去，他爸媽兩個人倚在大門邊上，眼巴巴地望向裡面。

許母看到他出來了，臉上堆滿了笑容，朝許茉招了招手，「許茉，你快點兒！」

許父也跟著精神大振，往校門中間跨過來，堵在了門口處。好在沒什麼人走這個側門出來。

許茉走到門口，朝他爸媽望了一眼，眉頭一皺，感覺他爸媽就像是兩個守大門的門衛似的。

許母一把抓住他的手，「許茉，你的志願都填好了吧？」

「嗯。弄好了。」

許父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是報的省城吧。」

「嗯。是啊！」許茉鎮定自若地回道。

許父滿臉驚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哪個學校呀？」

許茉抬起一隻手來，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個呢。」

「三個？這麼多啊？」許母驚訝地嚷道。

「多填一個不是更保險嗎？」許茉理直氣壯地回道。

「對！沒錯。還是我兒子有頭腦！」許父連忙誇讚道。

許母搖著他的手，「是哪三個學校呀？快說來聽聽！」

「省大，財經學院，理工大學。」許茉不緊不慢地答道。

「好！很好！太好啦！」許父伸出了大拇指，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來了。他連連點著頭，「嗯。還是我兒子厲害！有眼光！」

許母高興過了頭，她把許父往旁邊一推，「我兒子還用說！當然厲害啦！」

「你幹嘛要推我呀？」許父沖她大嚷。

「還不都是我的功勞！」許母無比神奇而又得意地大笑，「要不是我平時一再地督促許茉，他哪會有今天的成績呀！」

她朝許父挑了挑眉頭，「你為你兒子操了啥心呀？」

許父可是氣得暴跳如雷，指著她的鼻子大吼：「你這人翻臉太快啦！你這人太沒良心！要不是昨晚我開車帶你回來，你現在還在路上干著急呢！」

許茉望望他爸，又看看他媽，只是覺得他們太可笑了。「我都讓你們實現了願望，你們還不滿足呀？還吵吵吵的，讓人家看見了，多難看啊！」

許母下巴一揚，「就怪你爸！」

「喂，都別說啦！我們去吃午飯，好好地給我兒子慶賀慶賀！」

……

單莉頂著炎炎烈日，極不情願地跟在同學們的身後，朝學校大門走去。

單母看到一大群學生走過來了，她睜大眼睛迎面望過去，此刻，她多麼希望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學生就是她的單莉。然而，並非如此。

單父也轉過身來，遠遠地望向從裡面往外走的人群。

單母看著一群又一群的同學走出門外，她踮著腳尖，生怕錯過了一張面孔，可是，她就是沒看到單莉出來。

其實，單莉在後面早就看到她老媽了。因為校門口再也沒有其他的家長站在那裡。她也很害怕等會兒同學們看到她媽跟她說話，她感覺很沒面子。

單母一等再等，總算是看到單莉慢吞吞地走出來了。她一個大步跨到單莉面前，拉住她的手，「你報好沒？」

「報好啦！」

「你到底是報得哪個呀？」單母焦急地問道。

「還不是你說得北大清華呀。」

「究竟是哪個呀？」單母看她不慌不忙的樣子，她卻急得直跺腳。

「兩個都有報呢。要是只報一個沒那麼保險的。多報一個就希望更大一些。」單莉解釋道。

「你的分數不是夠了嗎？」單母滿臉疑惑地看向她。

「我是夠了呀。可是，也有很多人都夠了呢。全國各地那麼多的人，人家學校招生也要擇優錄取啊！所以呀，我得多報一個比較靠譜呢。」

單母總算是放心了，臉上樂開了花。她朝後面指了指，「你爸還在哪兒等著你呢。」

單莉趕緊主動地朝她爸走過去，她爸也走過來了，笑臉相迎。「單莉，你都報好了吧？」

「嗯。都報好了。」

她朝後面望了一眼，看她媽還站在那裡沒動。

單父又趕忙問道：「你報得是哪幾所學校？」

單莉抬起手來，邊伸著手指頭，邊說：「省大，醫科大學，財經學院。」

單父張著嘴巴大笑，一時也竟然忘了該說什麼好了。

單莉看這麼容易就把他們給糊弄過去了，心裡暗自高興。

她望向她爸，「爸，你快回去吧！好熱，我也要回家了。」

單父連忙拉住她的手，「走！我們去吃午飯吧！我早就餓了。」他高興得就跟個孩子似的。

單莉趕緊抽出自己的手來，又往後倒退了兩步，搖搖頭，「我不吃飯，你快走吧！我回家啦。」

她扭頭望了一眼她媽，又準備朝她走過去。

單父還要做最後的努力，朝她喊道：「我們就在這附近吃吧，很快的。」

單莉轉過身來，「我不想在外面吃飯。你還是快點兒回家吧。」

單父大步走過來，又朝她伸出手，「你咋不去呢？走啊！你都考完了，也沒事了，有的是時間呢。」

「我還不餓。剛剛在教室里吃了很多零食，是同學們帶來的。」她趕快撒了個謊。

單父眼裡滿是失望，並且還感到很沒面子。那是因為單母就站在不遠處。

「要不，叫上你媽，我們一起去吃頓飯。怎麼樣？」

單莉搖搖頭，很果斷地回道：「我不想吃飯。好累。我想早點兒回家休息。」

單母遠遠地看著他們父女倆，心想，也不知他又在跟她說些什麼呢？她看剛才單父很高興的樣子，莫非是單莉騙了自己？她不會報的是省城的學校吧？

而單父卻朝單莉笑了笑，「這個暑假，夠你休息啦。你還擔心什麼！要不等吃完飯，你跟我去省城玩吧。你得提早熟悉省城的地理環境。」

他苦口婆心地說了這麼多話，還是沒能感動她，她依然搖著頭，「我不去！我要回家了。你走吧！」

單父看她態度堅定，也就不再勉強她了。心想，反正過完這個暑假，她就要去省城上學了，以後多的是機會呢。

「那你不去，我走啦！」

單莉點頭「嗯」了一聲，朝她媽走去。

「媽，我們回家吧。」

單父看著她們母女倆走遠了，才啟動車子離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單母問：「你爸也沒說帶你去吃頓飯？」

「有啊。」

「有？那你為什麼不去？你傻了呀？」單母又怒氣沖沖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