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趙銳昏昏沉沉地起床后，開着車去上班了。

他呆坐在辦公室里，痛苦地掙扎了一天。

幸好他是一個獨立的辦公室，也就沒有人發現他的秘密了。

下午下班后，他開車去接柳青青。

到了她單位所在的大樓門口的路邊，他呆若木雞地坐在駕駛室里。

他不敢想像等會兒見到她后，自己會是怎樣的心情。

心情極其複雜和矛盾。他既渴望早一分鐘見到她，又害怕見到她。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只有他經歷過了才能領略這種滋味兒。

過了一會兒，從大樓的一樓走出一些人來了。他的心情開始緊張不安起來了。

很快柳青青便夾雜在人群中走出來了。她習慣性地朝着路邊望了望便走過來了。

她上車后，趙銳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感，強裝笑顏。

可是，還是被細心的柳青青給敏銳地覺察出來了。

她看他還是跟前些天一樣精神不振，並且還眼神遊離，好像在有意地迴避着什麼似的。

「趙銳，你是有事嗎？」

「沒。沒。」他趕忙啟動着車子，也不敢扭過臉來看她一眼。

她還是有些不安地又看了他幾眼。「趙銳，你要是有事就說出來啊。別不吭聲的。」

趙銳愣了片刻，搖了搖頭。「沒事呢。」

她想，可能是他上班太累了的原因。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於是，柳青青又心情大好起來了。「趙銳，今天上班時，同事們都在問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我告訴她們說是五一節。她們竟然沒有一個人相信的。」

趙銳側過臉來有些驚訝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問她為什麼。

柳青青馬上便心領神會了。「她們都覺得這時間太倉促了吧。平時，她們也沒聽我說起這事來。」

他點了點頭，兩眼專註地看向前方。

柳青青繼續講著上班的各種見聞，大都是令她開心的一些事。反正她上班也是很輕鬆的，基本上不存在什麼壓力。

趙銳則默不作聲地聽她絮絮叨叨地講個不停。

到家后，柳青青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努力地振作精神來，免得等會兒肖姨又要追根尋底地問個沒完沒了的。

進到客廳里，還好，肖姨還在廚房裏忙着晚飯。

坐下后，他獃頭獃腦地看着屋子裏熟悉的一切，心裏很是難受。

柳青青把包包放到卧室后，手裏捧著幾個相框出來了。她挨着趙銳坐下，把手裏的相框往他面前伸過去。

趙銳有些不忍心再盯着那幾張照片看了。神情有些木然。

而柳青青則是開心地指著照片，不停地評頭論足地說這說那的。

趙銳實在是不想惹她生氣，他也只好在一旁答着她的話。

吃飯的時候，肖姨看了看趙銳，又轉過臉來瞧瞧柳青青。

「趙銳，你怎麼啦？你是不開心還是身體不舒服？」

「哦。沒。肖姨，我好著呢。」趙銳忙抬起頭來看向肖姨，並使勁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他本來以為表現得很好了，結果還是被肖姨給瞧出不對勁來了。

柳青青則抬頭看了他和肖姨一眼，她只是覺得肖姨太愛小題大作了。沒事也能想成有事，一點兒芝麻大的小事她也能誇成天大的事來。她繼續吃着飯。

「趙銳，你要是上班太累了，吃完飯就早些回去睡覺。這身體要緊呢。」肖姨總是善解人意地為他着想。

趙銳只好抬頭朝肖姨淡淡地一笑。「肖姨，你不用擔心我的。我沒事的。」

其實，此刻，他的心就像是魔爪在揪著一樣的痛。他也知道肖姨和柳青青，還有柳父柳母都是很善良的人。他也不敢做出對不起他們的事來。

吃完飯，他跟柳青青聊了幾句后，就趕緊回家了。

一路上，他都在責怪自己太沒勇氣了。

鬱悶煩惱至極。

回到家，他也懶得去洗漱了，便倒在床上。

他想，明天得一定要鼓足勇氣來跟柳青青說出自己的想法來。

一連這些天來，他都沒睡安穩過，也實在是太困了。再加上煩事纏身。他也不想再去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了。閉上眼睛后，很快就睡著了。

等他一覺醒來，也是大天亮了。他把自己的屋子裏掃了一圈，正好手機的鬧鈴聲也響了。他趕忙起床了。

……

他又是渾渾噩噩地在辦公室里呆坐了一天。

下班后，他照舊開着車去接柳青青。

然後就是重複著昨天的一切生活。柳青青看他心思重重地樣子，便問他是不是有事。而他仍舊是支吾著過去了。

回家后，他還是一個勁兒地自責著，責備自己太沒勇氣了。他自己也有些着急，眼看三月就完了，馬上就是四月了。要是到了四月，他也明白那時間真的就是跟飛得一樣快了。

他坐在桌前，在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燃來，邊抽邊思考着問題。想着想着，他便覺得自己是個罪大惡極的壞人。

一根煙抽完了，他把煙頭掐滅后，接着再點燃一根。一口氣抽完了五六根煙。這時，他便起身去洗澡了。

洗過澡洗完衣服后，他便躺在床上了。本來是很累的，只是因為心情太煩躁，過於憂愁而睡不着。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至深夜，還沒入睡。他想，只怕今晚是很難睡著了。

他乾脆坐起來靠在床頭，又抽起煙來。一根煙抽完，屋子裏全是煙味。他下床把門窗全打開了。

他走出門外，然後輕輕地打開大門，走了出去。來到門口的巷子中間，他仰望着星空。繁星點點，忽近忽遠地眨着眼睛。

然後，他望向巷子口的方向。此刻，他真的很想知道從這個巷口走出去后，路的終點在何方。可是，他望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一個結果來。

於是，他便在門前的這段路上來回地走動着。周圍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兒，巷子口的那條大黃狗朝着他衝過來了。在他面前不停地蹦跳着，似乎是在問，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呢？

趙銳輕輕地叫了聲「大黃」。它便親着他的腿，不停地搖著尾巴。

他看大黃狗興奮的不得了。他乾脆蹲下身來，摸着它的頭。他也不清楚它到底多少歲了。

他依稀記得剛讀初二住到這裏時，就看到它了。如今又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跟它有着深厚的感情了。

他又抬頭看向周圍熟悉的一切環境，巷子兩邊的樹和房子在夜色下還是老樣子。

他有些不忍心再想着和目睹這些與之有感情的一切事物了。他輕聲對大黃狗說了聲「大黃快回去睡覺」。大黃便朝他搖頭擺尾的親熱了一陣子后，就朝着它的家跑去了。

他也進屋睡覺了。

……

第二天下午下班時，他開車去接柳青青。

等她上車后，他說：「青青，我們今晚就在外面吃吧。你跟肖姨打個電話告訴她。」

等柳青青給肖姨打完電話后，他便載着她穿過市中心，去到一個安靜的老街道，找了家清靜的餐廳。

吃飯的時候，柳青青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可是，她總是隱隱約約感覺趙銳有事。這幾天來她也是一直在追問他。他都說沒事。

「趙銳，你真的沒事嗎？」

「青青，你快吃飯。你早都餓了吧。」

柳青青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把那些肉之類的菜，全部夾給趙銳了。

趙銳實在是不忍心多看她一眼了。他趕忙移開視線。嗓子略帶沙啞地說：「青青，你自己吃吧。」

柳青青聽他嗓子不對勁，猛地抬起頭來，心疼地看向他。「趙銳，你是感冒喉嚨發炎嗎？」

趙銳忙搖了搖頭，繼而低下了頭。「沒。沒有。」

「趙銳，你一定是有什麼事吧。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青青，快吃飯吧。」他都不敢抬頭看她了。

過了一會兒，吃完飯了，趙銳抬起頭來看向她，嘴巴張張合合地好幾下了，卻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柳青青便擔心地催問道：「趙銳，你有什麼不可以跟我說的事？你儘管說出來吧。」

他看向她，輕聲說道：「青青，……」

「趙銳，你有什麼事就說啊。幹嘛還吞吞吐吐的呢。」

「青青，我……」這一次他的聲音更輕了。

柳青青看他磨蹭著不肯說出來，她的心都快蹦出來了。「趙銳，你到底怎麼啦？快說啊！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呢？」

「青青，我，我，我想出國了。」這一次他的聲音弱得就像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一樣。他感覺就只有他自己聽得見了。

柳青青猛地挺直身子，朝他面前傾斜過來，無比緊張地問道：「趙銳，你說什麼？」

「青青，我想出國了。」他幾乎是在心裏面說的。他想，她是絕對聽不見的。

柳青青瞪大眼睛看着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而他卻難過地低下了頭。

她似乎以為他是在開玩笑的。然而，她也看到了他的難過之情。

她心情稍稍平靜后，問道：「趙銳，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呢？」

他慢慢抬起頭來，眼眶微微發紅，嗓子沙啞得說不出話來了。

……

過了很久后，他們才從餐廳的包間里走出來。外面早已沒了客人。餐廳的工作人員早就在等着他們倆離開后關門了。

也許，趙銳把自己的苦衷全部講出來了吧。也許……

他開車把她送回小區的門口，看着她走進去后，他才掉轉車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