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千域雖說受了很多傷，但都是傷及表面，包紮起來很快就完事了。

他一邊留在岸邊休息，一邊關注着琅幽和林老頭的戰況。

那狴犴雖說個頭比較小，但勝在身手靈活，對上大蛇的那九個大頭時也絲毫不落下風。

狴犴屬火，其九天荒火能夠滅盡世間一切污穢。

九頭蛇屬雷，雖說它與那天雷都是雷，但天雷乃天道所生，正氣凌然。而陰雷黑氣密佈稍有不慎就容易被迷失心智。

荒火與陰雷可謂是兩個極端，正義與黑暗之間的碰撞很是激烈。

“琅幽，你這火，可還真是烈啊。”

九頭大蛇退開幾步，喘着大氣語氣陰森的說道。

此時他身上有着不少被燒焦的痕跡，看着血肉模糊，那一股子糊味很是難聞。

“是麼？”

反觀一邊的狴犴，雖說他氣息有些紊亂，但周身上下完好無損，很明顯在方纔的纏鬥中佔了優勢。

雖說兩人一直在交手，但林老頭的目光卻是在關注着方纔封千域和皎清兩人之間的大戰的，如今那皎清已經敗落，而封千域又並沒有受太重的傷，若是等封千域恢復過來，那他極有可能會遭到這兩人的圍攻。琅幽一人他尚對付的勉勉強強，若再是加上一個有着金身的封千域，那他絕對沒有勝的可能。

他並不蠢，知道什麼時候該打什麼時候不該打，所以這個時候他最該做的事情就是離開這裡，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先躲上幾日。

想着，林老頭立馬就行動了起來，只見他身形突然爆減，變成一條只有小拇指大小的黑蛇，在琅幽尚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離開。

望着林老頭遠去的背影，琅幽並沒有追上去。

雖說他也很像殺了這老傢伙，可當初他明明親手把刀送進了他的心口，他現在卻依舊活的好好的在跟他打鬥着。如今他逃了，雖說目的不明確，但琅幽卻也有幾分忌憚，反而不敢追上去了。

在確定林老頭離開了這片區域之後，琅幽這才解除了獸化狀態回到地面。

“小鬼頭，感覺如何啊。”

琅幽下來之後步伐穩健，氣息也恢復了正常，看起來竟然不像是經歷過一場大戰那般。

“回師祖，我還行，死不了。”

封千域只是說了這幾個字，就一直盯着顧傾雪的屍體，沒有再說任何的話。

琅幽看他這幅模樣，也只能無奈搖搖頭。他吩咐族人把封千域同顧傾雪的屍體一同帶去休息，而自己則是留下陪族人一起商議鬼鮫一族的事宜，同時清掃戰場。

因爲主心骨皎清死了，而鬼冉又不當事，鬼鮫一族並沒有掙扎就直接投了降，寫下了降書，保證以後再不騷擾狼魔犬一族，並應下每年都會給狼魔犬一族繳納供奉的條件。

處理完所有的一切後，琅幽回到宮中好好的洗了個澡，然後也休息了一會兒。

這兩天實在的太忙，他感覺自己這把老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必須得好好休息一番然後再去給自己那徒孫封千域好好聊聊。

而另一邊的封千域，雖說早已經躺下了，但卻並沒有睡着，只是一直望着顧傾雪那如同黑炭般的屍體發呆，眼中滿是揮散不去的悲傷和自責。

當初他是爲了什麼才答應要把她送過來修行的，爲什麼作爲師父他卻不好好的看着徒弟，爲什麼他會讓別人擄走顧傾雪，爲什麼他會讓顧傾雪死了，而他就沒辦法救她。

都怪他自己，都是因爲他自己顧傾雪纔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在他一直胡思亂想時，卻沒能夠注意到，顧傾雪屍體上的裂痕又大了幾分，那隱隱透出來的熒光也盛了幾分。

琅幽休息了兩個多時辰，就來到封千域所在的房裡，再怎麼說封千域也是他的徒孫，現在徒孫的這幅樣子讓他很是擔心，不去看看他不放心。

在他看到封千域現在的這幅樣子時，忍不住的搖了搖頭。這孩子跟他那徒弟的性子還真是一般無二，都是個癡情種。

當初千嵐在他這裡學了近千年，後來一去歷練，就被一個人類修士給迷住了，愛的那是一個死去活來，那修士對她也有着幾分意思，兩人是你儂我儂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在一次意外中，那修士在一座山上失蹤了了，千嵐尋了許久都沒有結果。

本來他準備把那丫頭給勸回來的，沒曾想這丫頭居然直接住在那山上了，準備在這裡等着那人類回來。琅幽勸不住千嵐，就只好放任她住在那山上。

也就是因爲他當時答應讓千嵐住在那裡了，他也就多了現在的這個徒孫。

琅幽坐在封千域的牀邊，望着封千域的那副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雖說他現在的樣子依舊去初見般清冷，但從眼神可以看出，他現在的心是死的。

“人死不能復生……”

除了這句話，琅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來安慰他了。

“我知道。”

封千域輕聲應着，聲音是少見的嘶啞。

他不是鬼冉那種會自欺欺人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又何必欺騙自己說那個人還活這？這樣只能徒添更多的悲傷。

“你既然知道，就想開一點吧。”

琅幽想起初見封千域時的樣子，那時候的封千域還不到他的腰間，雖然有些少年老成，但也依舊有着孩童的天真，看着很是討喜。

那個時候，小鬼頭最喜歡裝作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用故作成熟的語氣去說那些大人最喜歡嘮叨的話。

但是在琅幽估計逗他時，他那迷糊的小表情也不是作假的。

想想現在離那個時候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當初那個天真的小鬼頭如今也成了現在在這幅滿是心事的樣子。

“師祖。”

封千域突然看着他問道：“你……喜歡過別人嗎？”

沒想到封千域會突然問這種問題，琅幽也很是驚訝，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想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封千域的目光幽深，看着平淡無奇，實際上卻是暗潮涌起。

“喜歡人的感覺，其實我也不太懂。”

琅幽實話實說道：“從我記憶清楚以來，我就只對一個女人有過動心的感覺。”

琅幽回憶道：“那個時候我也不大，正是年少輕狂無知的時候。有一日，我在偶然間遇到了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言若。

初遇言若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恰好，好山好水，好景好人。

雖說言若不是那種能夠讓人一眼就能夠驚豔的人，但她的氣息很是讓人舒服。就如同春日陽光照在身上一般，很溫暖，讓人感覺異常的溫馨。

因爲這份溫暖，他不由自主的就留在了這個人類的身邊，在她身邊時也不做些別的。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都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在知道言若是林老頭的未婚妻之後，他其實也有幾分猶豫，畢竟搶了別人的機緣之後，又搶了別人的未來的媳婦這終歸不好，可是看着言若溫婉的樣子，他又捨不得不離開。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他是喜歡上這個人類了。

可這份喜歡並沒有持續太久，就因爲林老頭的失手而消散。

在言若爲他而死的時候，他的心不是沒有痛過，這麼一個美好的人就因爲他而沒了，他也是悔恨過得。

如果當初他沒有遇到言若，或許就不會出現後來的事情，她會一直過得好好的，和那面容俊美的林老頭一同把日子過得美美滿滿，然後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他看得出來，林老頭也是很愛這個女人的。亦或是這樣說，如此妙人，又有何人會不愛呢。

如果換做他是林老頭，在自己心愛的女人爲了其他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時，他估計也不會比那林老頭好到哪兒去。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很奇妙的，不過最明顯的感覺就是想看着那人笑，想讓她過的好。”

琅幽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只不過這麼說最爲貼切而已。

“想看她笑……想……讓她好……”

封千域重複着琅幽的話，眼神有着空洞。

如果顧傾雪在他面前笑的話，他似乎也會開心不少，如果她在自己面前很幸福的話，他，似乎也會覺得這一幕很是美妙……

所以說，他也算是喜歡顧傾雪？

“師祖，其實最初的時候，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喜歡着師父的。”

突然想開的封千域突然說道，語氣帶着淺不可聞釋然。

“你覺得你喜歡千嵐？”

琅幽覺得他今天似乎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這個秘密突然擺在他的面前讓他不知該怎麼去表達自己的感覺了。

“嗯。”

封千域點點頭。

千嵐是他小時候除了孃親之外接觸的第一個女人，她溫柔體貼又對他這般的好。在當時作爲一個幾乎可以說是孤兒的孩子來說，這份溫柔簡直就像穿透烏雲的陽光一般拂照在他的心上，讓他感覺到自己也不是那麼的無能，自己也是有人關照的。

這份溫暖，他又怎麼不會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