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祟鬼磕磕絆絆離開商場，來到扶梯處，下了幾格，後邊傳來異響。

顧約回頭一看，一隻瘸腿祟鬼咧著嘴興奮地一腳跨下扶梯，然後動作利索地光榮摔倒，骨碌碌夾着前面的祟鬼，歡天喜地朝兩人滾來。

草！

顧約臉色一變，他是搭錯了哪根筋，會跟一群死人下扶梯。

好在因為斷電，扶梯沒有運行。兩人反應極快地跳上扶手，接着就聽到整整一扶梯的祟鬼驚天動地滾了下去。

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後面一隻祟鬼學着他們的樣子，翻上扶手，順着下傾的坡度，一屁股滑滑梯般滑了下來。

黑暗中雲見看不分明，還沒發現危機。顧約急的推了他一下，於是兩人以蹲著的姿勢，一路心驚膽戰滑了下去。

滑到盡頭時，剛好之前順着扶梯滾下來的眾祟鬼還沒掙紮起來，於是就那麼光榮地成為了雲見兩人的人肉墊子。

腐屍的氣味撲面而來，雲見冷著臉，「咔嚓」一聲，將跟他面對面的祟鬼的頭顱擰到一邊。

顧約一腳踹開壓在他身上的那隻罪魁禍首，拉起雲見躲在扶梯后。

前方，又一群藍綠祟鬼夢遊似的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兩人環視一圈，發現周圍不少建築物內部都隱約有着藍綠光點。

顧約眯起眼睛，心中疑惑。

這些祟鬼是在幹什麼，巡邏么？

難道附近有人在操控它們？

無意間抬頭，他看到遠處天邊，位於帝都院的方向，隱約有着一座金色的宮殿。

天府蜃樓！

明月無蹤，星斗無影，邈邈金光襯托的天府蜃樓更加神聖。

祟鬼們晃晃悠悠，看似漫無目的，巡邏的地方卻沒有一處是重複的。

顧約兩人這次學乖了，靜悄悄地墜在祟鬼之後，朝着下一個目的地晃去。

天邊傳來悶雷般的聲音，緊接着腳下劇烈晃動起來，像是有條巨龍在地下翻滾。

風聲嗚嗚，街邊的各建築物搖搖欲墜。前邊的祟鬼們如同醉鬼，本就蹣跚的步伐更是變得搖搖晃晃。

頭頂的高架發出讓人牙酸的崩裂聲。

終於意識到發生什麼的顧約，再也顧不上會不會被暗中操控祟鬼的人發現，猛的拽住雲見，死命沖向百米外街心的十字路口。

地震！

帝都又一次毫無預兆的發生了地震，竟然還是在晚上。

「轟」的一聲，身後的高架從中斷裂，漫天塵埃中，祟鬼們再次被埋葬在地震中。

沒有哀嚎，無聲無息。

顧約微微喘著氣，恍惚間聽到了一聲龍吟，憤怒而又不甘，威嚴卻又無力。直至消失，虛幻的像是錯覺。

兩人靜等了一會兒，心中擔心卓凌和傅川，待腳下的震感越來越弱時，顧約便想抄近路回去。

剛要站起身，一道身影鬼魅般快速從他們眼前掠過，幾個閃掠間，便不見了蹤影。

「是樓主身邊那個年輕人。」顧約收回視線，垂下金色的眸子，壓低聲音道。

雲見睜着眼睛什麼也看不見，只好道：「先回去。」

……

大個子焦躁地踱來踱去，隨後一把拉住門把：「不行，我出去看看。」

卓凌抱着胳膊，冷靜地倚在牆上：「出了商場，你打算往哪走？你給師兄打個電話，看他有沒有心靈感應，用意念回復你？或者等你走失后，我們三個浪費一上午甚至更多的時間去找你？要是倒霉點，你剛好被棄天組織的成員抓住，我們是不是還得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你？」

一長串話語機關槍似的砸在大個子頭上，他垂頭喪氣地蹲下身子，有些懊惱地一頭撞在玻璃門上。

卓凌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擔心他們，不過這次的地震震感不強，我們這裏也只是晃了一下，以顧約和師兄的反應，不會有事的。」

卓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大個子跟前，安慰似的輕拍着他的肩膀：「二哥，還記得顧約在來的路上說過的話么？我們這個習慣把所有擔子獨自扛在肩上，喜歡逞強的四弟，第一次在我們面前露出那麼脆弱的一面。」

大個子想起顧約那個時候低着頭盤著腿的樣子，鼻子沒來由的一陣酸麻。

卓凌輕聲道：「他需要我們。我們一起過來，是來替他分憂的，而不是瞎操心胡添亂。」

大個子被說服了。

「要是覺得等著無聊，你可以去關心一下馬忠六人。他們對你的戒心不高，沒準能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大個子眼睛一亮，刷的站起身，雄赳赳氣昂昂地打開門出去了。

……

「藍綠祟鬼？」馬忠六人果然也醒著，他們也正打算過去詢問顧約四人是否安好，聞言面面相覷。

「中尉是說，綠眼祟和藍眼祟佔據了外面大街上的那些屍體，來我們這兒逛了一圈？」

大個子點點頭：「你們沒聽到腳步聲么？」

「沒有啊！」大塊頭用跟他同出一轍的憨厚表情回答。

「傅小哥該不會是做夢了吧？」偽娘扭著腰肢坐到他身旁，笑嘻嘻地把胳膊搭在他肩頭，朝他風情萬種地吹了口氣。

大個子菊花一緊，跟雲見三人站在一起久了，他早已習慣被女生們忽視。

顧約曾安慰過他，早晚有一天，會有人get到他的與眾不同。

只是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受到一個娘娘腔的青睞。

一股惡寒從腳後跟直躥向天靈蓋，沿途順便幫他打通任督二脈。

大個子抑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特別想一巴掌把這個娘娘腔扇飛到天邊。

只是剛剛才被卓凌語重心長的教訓過，馬忠六人對顧約還有用，不能撕破臉皮。

於是大個子花了這輩子最大的耐心，按捺下心頭的衝動。扭頭沖着偽娘露出一個極盡溫柔的笑容，翹著蘭花指，細聲細氣地道：「討厭啦，那可能是我做夢了吧！我家三弟也說沒看見，我這才過來問你們的啦。」

這次被噁心到的變成了偽娘六人，大塊頭更是一副吃屎的樣子，心中無比惋惜，真是白瞎了這身肌肉。

大個子用他的小拳拳捶了下偽娘的胸口，後者被他一臉嬌羞的表情閃瞎了狗眼，再也坐不住，終於捂著臉跑走了。

大個子內心的小人無比囂張的叉腰狂笑。

哼哼哼，小樣，老子可是吃白米飯長大的，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就你這作妖的程度，火候明顯不夠啊！

馬忠心中對大個子的看法改觀了不少，真尼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果然這四位大爺都不是普通人。

大個子迅捷無比的切換好表情，起身單手把椅子轉了個方向，跨坐在上面，下巴擱在椅背上：「馬哥現在睡不着吧，不如給我講講前一次地震的事情唄！」

「說起前一次的地震啊，」昏黃的油燈中，馬忠吐出來的裊裊煙霧，像是即將會翻騰出個拄著鬼杖的鬼婆婆。

大個子覺得外面呼嘯而過的寒風中，隱隱混著些音調高陡的鬼笑聲。

馬忠彈掉煙灰，收起擱在桌子上的雙腳：「那時的天空是橘紅色的，沒有風，雲卻從天上垂了下來，形狀跟龍捲風一樣，漏斗似的尾尖直指帝都院。」

大個子腦海中自動補出了一個畫面。

馬忠的聲音低沉沙啞：「帝都並不是個地震多發區，從我記事起，就沒經歷過地震。跟我一樣的人很多，所以看到這樣的奇景，大家都只是梗著脖子嘖嘖稱奇，壓根就沒想到死神已經揮下了鐮刀。」

駝背插嘴道：「後來我聽人說，那種雲叫地震雲，據說是地震前的徵兆，也不知道真假。」

大個子沉吟片刻：「有沒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獨眼龍想了想：「我好像還聽到了龍吟聲。」

大個子眨着眼睛，吃驚道：「龍吟聲？」

馬忠也點頭：「龍吟聲響起的時候，地震就來了。無數高樓瞬間倒塌，生命如同紙片般不堪一擊，活下來的完全就是靠運氣。」

「我也聽到了。」商場另一處，已經回來的雲見藉著油燈，拿着塊布擦去衣服上的灰塵。

「我怎麼沒聽到？」卓凌裹着被子靠在沙發座椅背上，總覺得這裏的氣溫莫名其妙又降低了不少。

顧約把自己的被子抱來蓋在上面，脫掉鞋子，毫不客氣地鑽了進來：「聲音很輕，我一度以為是幻覺。你在室內，沒聽到很正常。」

看到雲見走向他自己的沙發座椅，顧約連忙拍著被子招呼道：「師兄，來來來，這兒有兩床被子呢！」

卓凌自動往邊上挪了一下，騰出位子。雲見猶豫了一會兒，調轉方向，一掀鋪蓋也是鑽了進來。

酒店的被子面積夠大，或許是因為沒有空調的緣故，也可能是心理作用，輕飄飄的一床讓人覺得不怎麼暖和。

「龍吟和地震有關係么？」卓凌百思不得其解。

一些模糊而又不連貫的畫面突然出現在顧約腦海中。

翻騰的金色，耀眼的血紅，以及似曾相識的怒吼。

油燈下，顧約的神色變幻莫測，最後渾身一震。

三人擠在一個被窩，本就挨的很近。顧約像是被雷劈了一下的動靜，很快就被雲見兩人注意到了。

「怎麼了？」

「朱雀前輩說……」顧約回過神，深吸一口氣，有些難以置信地道，「金龍祟被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