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一個高個子女生舉著塊藍底白字的班牌,身後排著兩列長長的隊伍,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雲見幾人不動聲色地盯著逐漸靠近的孩子們,以及走在一邊的那個班主任老師。
這是一個顴骨凸出,無論是長相還是走路姿勢,都有些像個大老爺們似的中年女人。她看到穿著特殊制服的顧約四人,臉色微微一變,隨後像是沒看見四人,轉過身開始和那些前來接孩子的家長打招呼。
顧約幾人互相打了個眼色,也沒上去打招呼,就那麼隔著好些人,觀察著這名被提升上來的班主任。
「大哥哥!」突然,有個孩子拉住了顧約的手,睜著大眼睛看著他,「你是特戰部的吧,拜託你一定要救救我哥哥呀!」
顧約愣愣地看著手中那隻軟軟的小手,蹲下身子,平視著孩子問:「你哥哥?」
「喏,他在那兒。」孩子轉過身指了指五十六班的其中一名學生,顧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下一刻,向來淡然的神色出現了一抹震驚。
「我去,雙胞胎……」大個子視線在兩個孩子之間來回穿梭,這兩個小男孩長得完全一樣,估計也只有他們父母才區分的出。卓凌和雲見皺起了眉頭,有些擔憂地看著顧約。
「哥哥成績不好,媽媽就把他放在那個老師家裡。」孩子面向顧約,兩隻小手握住少年的手,癟了癟嘴巴,「爸爸媽媽工作忙,平時都是阿姨來接我,可我聽說那個老師的培訓機構出現問題了,哥哥會不會有事啊?」
「你哥哥還在那個培訓機構做作業?」顧約詫異地問,不是已經被查封了么?
「對啊,那個老師把哥哥他們帶到她家裡去教了。」小男孩說著牢牢拉著顧約的手,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顧約深深吸了口氣,雲見甚至聽出了他聲音中的顫抖,「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哥哥出事的。」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顧約看著這個小男孩,彷彿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們今年是不是十歲了?」
「對呀,再過幾天就是我和哥哥的生日了。」小男孩歪著頭看著顧約,眼神中流露著一絲嚮往和期待,然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伸手在口袋中掏了掏,塞給顧約一顆棒棒糖,「大哥哥,這糖可甜了,我把自己的這顆給你,另一顆等哥哥回家了再給他。」
小男孩沖著顧約笑了笑,笑容純真而又美好。談到自己的哥哥,他似乎很是開心,眼中的光芒一閃一閃的。
他靠近顧約,跟他說起了悄悄話。「哥哥他特別愛吃甜的,都已經有蛀牙了。平時媽媽不給他吃糖,我得偷偷地帶給他。」
小男孩說到這,變得神秘兮兮起來,朝著顧約眨眨眼,「我已經準備好了給哥哥的生日禮物,所以大哥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哥哥啊!」
顧約怔怔地回想著小男孩的話語,目送著他跟著一名中年女子離開,他有些獃獃地看著手中的那顆棒棒糖,剝開糖紙塞入了嘴裡。
原來,有些甜的東西,並沒有那麼難吃。
「走,跟上小男孩的哥哥。」雲見伸手按了下顧約的腦袋,黑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少年,「他沒被接走,跟著他就可以知道嫌疑人轉移的教學地點了。」
顧約愣愣地點點頭,站起身神色恍惚地走了幾步,結果一頭撞在雲見背上。後者轉過身,似乎輕輕嘆了口氣,「清醒了?」
「嗯。」顧約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捂著額頭輕嗯了一聲。
雲見看了他一眼,隨後看向一邊的卓凌,後者會意地點點頭,帶著大個兒率先跟了上去,趙小軍等警察也是尾隨而上。
「顧約,」雲見向少年伸出手,「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這次和以前不一樣,你不是一個人。」
雙胞胎、哥哥。
這兩個詞,是他們四人平時交流中的禁詞,能避開就避開,實在避不了,卓凌三人也會用別的詞語來代替。只因他們都知道顧約心中的那道傷痕。
只是沒想到,這次事件中的其中一個受害者,居然會和顧約這麼相似。
顧約低著頭看著眼前這隻修長有力的手,緩緩握了上去。是啊,他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再是孤身一人。
所以,到底還在怕什麼呢!
「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具體情況,除了已經變傻的那些孩子,我們還得留意這個培訓機構的其他孩子,會不會出現相同的狀況。」雲見說。
「我想不明白,她就這麼有恃無恐么。在這個當口還敢繼續輔導下去,還有那些家長也是,竟然還放心把孩子交給她?」顧約和雲見並肩往目的地走去。
卓凌幾人已經找到並且包圍了嫌疑人的教學地點,就等他倆過去了。
「這或許也是那隻祟的能力。」雲見猜測道,兩人加快步伐。
等他們到的時候,情況卻有些出人意料。嫌疑人所在的教學地點就是她自己的家,裡面還有十四個孩子,正圍在客廳的兩個大茶桌邊做作業。
卓凌幾人站在廚房邊,那個嫌疑人正拉著趙小軍低聲說著什麼,一臉哀求的樣子。
「怎麼了?」雲見來到卓凌身邊問。
「她好像知道我們的身份,故意引我們過來。」卓凌臉上也很是疑惑。這可是第一次碰到這麼主動的嫌疑人,搞得他都覺得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她這是在幹什麼?」顧約看著趙小軍的方向,微微皺起了眉頭。
「求求你們救救這些孩子吧,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嫌疑人苦苦地哀求道。
「你有什麼隱情嗎?」趙小軍看著差不多半跪在他身前的女人,幾次想把她拉起來都沒成功。
「這些孩子以前真的很笨,」女人被雲見幾人拉了起來,開始訴說一切,「我在最開始接手的時候真的要崩潰了,怎麼教都教不好。」
顧約幾人各自找了個位置,或站著或靠著,靜靜地聽著女人講述。
「我每天睡覺都在想著該怎麼教他們,絞盡腦汁地嘗試了各種方式,全都沒有用。甚至連做夢都在教他們習題,希望他們能在第二天突然開竅。」
大個子雙目一亮,他在學習上經常被卓凌嘲笑沒開竅。在高一時,他們班主任曾說過,有些人會在一定的時候,突然頓悟了,然後成績就會突飛猛進。
他特別希望自己就是班主任口中的那些人,一下子頓悟了,追上卓凌不說,還能把他遠遠地甩在後面就更好了。
大個子這個白日夢已經做了一年了,眼前這個女人說的開竅,應該就和他的班主任口中的頓悟是一個意思吧。
女人看了眼客廳的那些孩子,壓低聲音繼續說:「但有時候,我覺得問題不是出在孩子們的身上,而是現在的教育,實在是太難了。五年級的幾何題,在不使用相似圖形的前提下,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教給他們。還有涉及到方程的相遇問題,不告訴你路程,只告訴你中點。這種題目,不管講多少遍,還是有好多孩子根本就理解不了。」
這點趙小軍倒是深有同感,有時候不加班回家早,輔導他兒子做作業,有些題確實難倒他了。他以為這只是因為他好久沒接觸習題,水平退化了,現在看來,這還真不是他的問題。他也曾在網上看到過好些名牌大學畢業的博士碩士生,都被自己孩子的習題給難倒了。
「那你後來是怎麼把這些孩子的成績提高上去的?」卓凌問。
五九班的班主任說過,一開始來這裡的孩子,成績提高的很明顯,有些還出現了舉一反三的領悟力。
「我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有用,後來無意間閃過一個念頭。這樣難度的習題,這些五六年級的孩子,是接受不了的。但如果能讓他們以成人的接受能力來學習和思考,那就沒問題了。」
聽到這,顧約和雲見對視了一眼,隱隱覺得問題可能就出在這個念頭上了。
果然,下一刻,女人的話證實了顧約幾人的猜測,「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盤踞了很久,怎麼揮都揮不去。沒過幾天,我就發現這些孩子的接受能力提高了,很多地方更是一點就通。我也沒有多想,只覺得是上蒼聽到了我的吶喊,真的讓這些孩子們開竅了。」
女人嘆了口氣,「我沒想到的是,好景不長,才過了幾個學期,這些孩子中的其中一個開始變得遲鈍起來。這種遲鈍不僅體現在學習上,甚至還體現在平時的生活中。」
顧約幾人馬上就想起了昨天晚上探訪的幾個家庭,那些變得痴傻的孩子們,看到他們只會傻笑,話都說不清楚,有幾人甚至還流出了哈喇子。
「更可怕的是,這不是個例,這種情況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在這些孩子中產生了連鎖反應,現在已經有九個孩子出現了反應遲鈍的情況。」女人說著看向了這裡的十四個孩子,顧約幾人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很有可能,這裡剩下的十四個孩子,也會變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