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老師，這都過去這麼久了，老師他們連個標點符號都沒發過來。要不，我們也上去看看？」大個子蹲在路邊，百無聊賴地拔著草。

對於自己和卓凌又被安排到了救援隊，他的心中早就有意見了，可轉眼看到司徒駿這個A級的，也在救援隊伍里，硬是沒好意思抱怨。

任何等待都是煎熬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個子終於按捺不住了。

卓凌雙手插在褲袋中，靠著車門，雙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眼看去就像是個憂鬱的文藝少年。

「再等等吧！」司徒駿望了眼天色。

四大班主任行事風格各不相同，司徒駿是其中最穩妥的一人。他不像陳默那樣跳脫，老是不按常理出牌。也不像楊安橙那麼詭異，動不動就搞突襲。更不像卿汐那樣雷厲風行，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的處事方式一直都很保守，追求穩中求勝。任職期間，雖然沒什麼大的建樹，但也很少出現紕漏。

眼下陳默幾人沒發來消息，那他們就更加不應該隨意改變計劃，靜候下去才是上上之策。

「滴滴滴！」突然，隊伍頻道傳來聲音，卓凌幾人頓時打起了精神。

「我是陳默，司徒老弟，任務順利完成。現有大批遊客涌下山來，你們趕緊撤退！」

「收到，救援隊開始撤退！」司徒駿手臂一揚，卓凌三人立馬上了車。

陳默四人混在人群中，開著車子出了鬼市蜃樓。

許中原緊繃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他整個人癱坐在副駕駛上，像是被人抽去了一層皮。

這次的任務順利的讓他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不過畢竟是在棄天組織的老巢動的手，整個過程，他基本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車內的四人都保持著沉默，大概心中的想法也和他差不多。許中原看了眼雙手插在衣服口袋中，靠著窗戶閉目養神的顧約，心中暗暗讚歎了一聲。

真是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小鬼，這份冷靜和睿智，簡直讓他這個成年了很久的大叔都自愧不如。

這次的任務，由於時間限制，其實並沒有什麼完整的計劃，全部都是四人臨時起意，靠的是隨機應變。

好在除了最開始措不及防地被關進了箱子，等到後面平凡使用了回溯之力，他們的計劃幾乎就成型了。

而這個計劃，就是顧約在短時間內想出來的。

雖說最後的成功，運氣佔據了很大的成分。不過，如果把顧約換成另外的人，可能不會如此的順利。

「我第一次殺人，是在十八歲的那一年。」陳默瞥了眼顧約，知道這小子表面上看上去一臉淡定，內心說不定已經泛起了波濤。

「那時我才B級，和A級的師兄一起去執行任務，碰到了兩隻紅眼祟。那兩隻紅眼祟的戰鬥力十分強悍，而且兩個鬼也不是泛泛之輩。經過一番苦鬥，我們四人全部重傷，我那個師兄為了保護我們，更是瀕臨死亡。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開槍射殺了兩個鬼，我們四人才勉強活了下來。」

顧約和雲見兩人的眼中流露著一絲驚訝，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其實都有明確的規定，生死柱不能殺鬼。

在刑事上，鬼是被歸為精神病患者的一類人。所以他們的殺人行為，到最後大部分會被從輕處理。

不能通過殺鬼進而消滅祟，這才是生死柱超高死亡率的真正原因。

陳默無聲地咧了咧嘴，繼續說：「回去后，我的師兄替我背負了殺死鬼的黑鍋。他不僅受到了嚴格的處分，還被降到了B級，三年內不準升級並且執行A級任務。」

顧約靜靜地聽著，放在口袋中的雙手，顫抖的幅度不知不覺降低了下去。

「我當時也是年輕氣盛，氣不過，就去找我的班主任理論。結果被我師兄攔了下來，他說是他自己慚愧，當時的情況，本來就應該由他來殺死那兩個鬼，最後卻因為各種猶豫不決差點造成隊伍全軍覆沒。」

陳默手握方向盤，眼中流露出了一絲緬懷之色，「不過我那師兄也不是個簡單的人，他自動把降級的年限加到了五年，以此來說服我的班主任，向上級提出在特殊情況下可以殺死鬼的這個提議。」

顧約眼中出現了一抹訝異，看來老師的那位師兄，也是個奇人。在那個時候，居然還能想著以退為進，為生死柱爭取一些真正實用的權利。這種長遠的眼光，比他們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

「然後呢？提議通過了嗎？」許中原問。

「這個提議一開始被帝都院那幫迂腐的傢伙給駁回了，只是看到生死柱越來越高的死亡率，支持這個提議的人也就越來越多，最後終於是在加了一些附加條件之後通過了。」

「所以，才有了我們現在的行動。」雲見說。

若是這個提議沒通過的話，不管是這次還是上次的絕地求生，他們殺了這四個人，估計會受到處分。

「不錯，雖然還沒有以書面的形勢明文規定，不過A級鬼已經被列入了黑名單。在勸說無效，以及判定他們會對社會造成巨大危害的前提下，生死柱可以直接射殺。」

陳默說到這裡再次看了顧約一眼，「像棄天組織的成員，全部都符合這個提議中的附加條件。殺了他們，其實是拯救了更多的人，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和愧疚感。」

顧約點點頭，他知道陳默說了這麼多，更是把自己的經歷搬了出來，無非就是想讓他心裡好受些。

不過，這畢竟是他第一次殺人。不管陳默說的再多，他心中的疙瘩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除的。到現在，他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出現平凡被他一槍射中太陽穴，鮮血噴洒的場面。

只是當時還要繼續執行任務，他硬生生地壓制住了內心的恐懼。等到任務完成放鬆下來之後，這種殺人的后怕就如同被反彈的潮水一般，在他心中激蕩了起來。

他感覺自己的手上還留有平凡那具屍體的餘溫，這也是他的雙手止不住顫抖的原因。

「老師，你那個師兄，後來怎麼樣了？」雲見瞥了眼顧約，問。

「他混得很好，現在已經是帝都院的高層了。」陳默說著笑了起來，「那次的任務，直接改變了我們兩個人。師兄清楚地知道了生死柱最大的威脅不止是鬼和祟，還有法律的各種束縛。」

陳默說起他師兄的時候，向來沒什麼正行的臉上也流露出了一絲崇敬之色，「那之後，他由於無法執行A級任務，索性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替生死柱爭取更大利益的工作上面，修訂了好幾條偏向生死柱的法律，大大降低了生死柱的死亡率。」

陳默說著嘆了口氣，「你們可能不知道，當時生死柱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六十，足足是現在的兩倍。」

顧約和雲見對視了一眼。原本以為現在的死亡率已經夠高了，沒想到老師那個年代，居然達到了百分之六十。

「那一年生死柱的死亡率是史上最高的，正因為如此，我師兄才下定了決心要往躋身於帝都院高層的方向發展。」

「老大的師兄，還真是了不起！」許中原由衷地感嘆道，「或許只有真正體會過這種無奈，才能從我們生死柱的角度出發，切身地來考慮問題。」

「是啊，他還擔心我會因為他替我背鍋，以及殺人這件事有心理陰影，特地過來安慰我，拍著我的肩膀說，我是他見過最有魄力的生死柱。還說我的潛力很大，讓我的班主任重點培養我。可以說，我能混到現在這個樣子，有他一半的功勞。」

「伯樂師兄。」顧約總結。

「重點不是他，」陳默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現在虛歲是十七吧，克服這次殺人的心理障礙后，你將會有超越我的潛質。」

「把你自己標榜的那麼高，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吧。」顧約說。

「臭小子，便宜都讓你佔盡了。」陳默肺都要被氣炸了，自己繞了那麼大一個彎來安慰他，這臭小子就不知道感激涕零一下？

「平時叫你老師也就算了，剛才還要叫你叔，明明是你占我便宜。」

副駕駛的許中原忍不住笑出了聲，雲見轉頭看向窗外，突然看到有人從旁邊一閃而過，最後出現在前面，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陳默一個急剎車，伸出腦袋，怒目圓睜地瞪著那個人，正要開口罵上幾句，一看那人，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是個年齡和顧約差不多大的少年，個子不算高，大概也就一米六五左右，他長得很漂亮，特別是那對眼睛，目光很純凈，看上去猶如嬰兒一般天真。

「夏涼？」顧約打開車門，看著眼前的少年，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姐夫，初次見面，我來請你指教了。」少年那雙純凈的眼睛望向了顧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開口說出的稱呼，卻讓許中原四人大跌眼鏡。

「姐夫？」陳默三人面面相覷，反應了半天，最後把視線都落在了顧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