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約揉了揉後腦勺，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被人從後面敲暈了，努力回想了一下，再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又被那幫神經病抓了。

這次他們又想出了什麼法子來整他？他就不明白了，為什麼這些傢伙貌似有些針對他呢？

「喲，醒了？」頭頂傳來一道聲音，顧約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知道自己被監視著，索性閉上了眼睛，抱著雙臂盤腿靠在牆上，懶得理會他們。

「別這麼冷淡嘛！我們好歹打過幾次交道，也算是朋友了。」

「高攀不起。」

「哈哈，你果然很有意思。」

「說吧，你們有什麼目的？」

「哎呀呀，朋友之間敘敘舊，哪像你這樣夾槍帶棍的。」

「敘舊么？」顧約冷哼了一聲，睜開眼睛，坐起來把手臂搭在豎起的左腿上，盯著監視器說，「那給我來杯咖啡吧，不加糖。」

對方貌似是愣了愣，最後才帶著笑意說：「沒問題，這次我們還給你帶了個熟人過來，相信你會很高興見到他。」

熟人？難道師兄也被抓了？

「出了門左拐，再往前走兩百米之後右拐就到了，咖啡已經準備好，我們等著你。」

門被遙控打開了，顧約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探頭，站起身，朝著指定的地方走去。

這裡應該是個廢棄的地下實驗室，光線比較暗，還有股難以形容的味道。好在顧約的視力挺不錯，加上這次的裝備也沒有被搜走，要在這個陰暗的地方行走並不困難。

他分別開啟了手機和手錶上的照明模式，利用上面的光線，打量著這個實驗室。手機光線能照射到的範圍不大，差不多只有一米的範圍，再遠點就看不清了。特戰部標配的手錶照射範圍倒是要遠一些，不過這東西功能太多，就導致每一個功能都不夠突出，它大概也只能照到十米的範圍。

顧約行走的速度並不快，他用手機照著腳下，計算著行走的步數，同時又利用手錶上的照明光線觀察周圍，發現周邊散落著不少儀器的部件，有些零件上面已經生滿了鐵鏽，很難看出原本的材質。

這兩百米的距離顧約走的很慢，而且由於光線的問題，除了那些廢棄的儀器零件和沒什麼用處的雜物，他也沒能找到可以逃跑的密道。

大約過了十分鐘，這個過道就到頭了，顧約剛轉向右邊，眼前白光乍現，整個地下實驗室的燈光突然都亮了起來。

強烈的光明，讓顧約的眼睛微微刺痛了起來。他連忙用手擋在眼前，慢慢適應著。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門自動開啟的聲音，緊接著，一道稚嫩的聲音，在他前面響起，帶著地下實驗室的空曠回聲，顯得特別不真實。

「我親愛的弟弟，好久不見。」

顧約渾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緩緩放下擋在眼前的手。一個十歲小男孩的身影，就那麼直接地撞進了他的視線中，以一種蠻狠的姿態，撕扯著他那顆好不容易勉強縫合的心。

「很意外？」顧唯端起一邊的咖啡，走過來踮起腳尖遞到顧約手中，「喏，你要的咖啡。」

「哥……哥？」顧約死死地看著這個小男孩，地下實驗室很悶，連呼吸都變得壓抑。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很冷，冷到骨髓都開始顫慄起來。

「長高了嘛！」看到顧約沒有要接咖啡的意思，顧唯把杯子往一邊一放，轉過身看著面前的少年，伸手在自己頭上比劃了一下，「那時候你也就和我一樣高。」

顧約緊緊抿著嘴，看著顧唯身後的假面幾人，心臟微微抽痛起來，臉色慘白如紙。他晃了晃身子，像是承受不了什麼似的，靠在了一邊的牆上。

原來，那個時候，假面口中的小屁孩真的不是那個小蘿莉，而是你。剛才他們說的那個熟人，不是師兄，也是你。

「為什麼？」顧約看著依然保持著十歲模樣的顧唯，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沙啞的像是一隻受傷的獅子。

「我們再次重逢，你不高興嗎？」顧唯歪著頭，背著雙手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既天真又老成。

「在這種雜亂無章、不見天日的地方，你高興么？」顧約反問。

顧唯神色一變，冷聲道：「所以，見到我，你並不高興？」

「哥哥，你為什麼要扭曲我的意思，你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顧約指著假面幾人，「他們……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變態，你為什麼會跟他們在一起？」

「顧約，我是好不容易才活過來的。」顧唯一字一句地說，「這個世界，對我們這種人，太殘忍。」

「所以，這是你殺死我同學的借口么？」顧約深吸了口氣，明亮的眼神中透著股無法言喻的悲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當然知道，而且比你清楚。」顧唯走回去跟假面幾人站在了一起，然後對著顧約伸出手來，「我想知道，如果是我邀請你，你會不會加入我們組織？」

「哥哥，別傻了，他們只是在利用你。」顧約搖了搖頭。

「我知道，我在你的心裡，一直都很傻。」顧唯低著頭盯著自己伸出去的手，這隻手，又小又無力，感覺什麼都抓不住。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約有些落寞地看著顧唯，兩人咫尺間的距離，卻讓他覺得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你會加入嗎？」顧唯伸著手掌再次問。看到顧約沉默，他似乎嘆了口氣，「果然是長大了啊！我記得小時候，只要我一伸手，你就會牢牢的抓住。」

顧約聞言，心中一怔，眼眶一紅，鼻子泛酸，他側著頭看著自己在燈光下的影子。

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吧！

真正能夠做到形影不離的，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影子了。

顧約吸了下鼻子，壓下自己心頭的各種情緒，看向顧唯，也伸出手，說：「哥哥，跟我走吧。」

「哎呀呀，這下有意思了。」一直看戲的假面幾人，終於忍不住了，抱著雙臂嘖嘖感嘆著。

顧唯似乎也有些驚訝於顧約的行為，他想了想說：「我給你兩個選擇。」說著拍拍手，有人應聲從後面把五花大綁的雲見推了出來。

「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在意的人，你留在這裡，我放你師兄回去。或者，你選擇跟你師兄一起回去，從此我和你不再是兄弟，」說到這，顧唯頓了頓，盯著顧約，一字一句地說，「而是敵人。」

「哥哥，非要這樣嗎？」顧約搖著頭後退，神色痛苦。

「我和雲見，你選誰？」顧唯看到顧約眼中那抹滾燙的痛苦，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低垂下眼瞼，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顧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腦海中不停迴響著一句話，略帶著一絲惡意。

「我和雲見，你選誰？我和雲見，你選誰？選誰？選誰？」

顧約痛苦地抱住腦袋，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隱約間聽到雲見在大聲叫他。他突然有些清醒過來，緊接著，最開始出現的那種冰冷感再次襲來。

「有那麼難選嗎？」顧唯上前幾步，走近顧約，聲音中帶著一絲失望，「我以為你會選我。」

「我原本也以為，你不會對我動手。」顧約看著眼前的小男孩，扶著牆壁站起身，滿臉疲憊，「哥哥，你會殺我嗎？」

「這就是你的答案？」顧唯緊繃著的身體突然放鬆了下來，他轉過身，背對著顧約，還有些稚嫩的聲音透著股寒氣，「你走吧。」

「哥哥。」顧約上去拉住顧唯的胳膊。

「別叫我！」顧唯猛地一甩胳膊，掙開顧約的手，「從此我們不再是兄弟！給他鬆綁，讓他們走。」顧唯說完惡狠狠地瞪了雲見一眼，頭也不回地朝著裡面走去。

「哥哥！」顧約有些絕望地看著顧唯的背影。

又一次被推開了，整整兩次，留給我的都是你決然的背影和再也靠近不了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