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我的憤怒質問,小鬍子語塞了,不知從何開始解釋。這時,被我挾持的年輕人終於又忍不住叫出聲來,原來他雖然用左手死死捂住右手的斷掌,但傷口太大,鮮血根本止不住,已經淌了一地。
小鬍子不得已,只好把指著我的手槍放下,道:「你放過他吧,我自願跟你走。如果真的查明了是我們的人錯殺了你師父,我願意給你抵命!」
我咬咬牙,發狠道:「你一個人的命也抵不了我師父的命,我要你們全部人的命來給我師父陪葬!」
小鬍子也發怒了,喝道:「一命償一命,況且你已經殺了一個人了,收手吧!還有你的同夥,不管他們是人還是鬼!」
話音未落,外面就傳來了三聲十分尖銳的口哨聲,那正是陸煜按照事先約定吹出的警報聲。隨即,我又聽到了遠處隱隱約約的馬達轟鳴聲,應該是茅山道會外出的道修開著車接人回來了。
小鬍子趁機繼續向我施壓,道:「放開他,我也不會為難你。要是等我的門人都回來了,到時候你想走也走不了!」
我卻不甘心,憤憤道:「哼!此事還沒有完,我還會來找你們玉簪門算賬的!」
說罷,我把花襯衣往前一推,同時手上的如常刀往後一拉。花襯衣的半邊脖子就斷了,噴出一道血箭,篤定是活不了的了。
小鬍子登時大怒,舉起手槍就沖我開槍:「砰!砰!砰!」
我則一邊向門口飛速奔去,一邊抬起如常刀格擋。
「叮!叮!叮!」
小鬍子連射了三槍,槍槍都射向我的面門,但都被我用如常刀的刀面把子彈擋飛了。以如常刀的堅硬程度,擋飛幾顆手槍子彈完全不在話下。小鬍子還待接著再射,我已經跑出了門口。
出得門外,我才發現七郎和獨角鬼王已經先於我離開,他們應該比更我順利地得手了。為了避免暴露在小鬍子的射擊視界下,我沒有跑直線,而是轉身跑到屋后,躍過低矮的籬笆圍欄,再衝進漆黑一片的樹林里。
「什麼人?為什麼開槍?」
「是陰修!他們殺了老吳和小林,現在往後面林子里跑了!」
「艹!都抄傢伙,乾死他們!」
「砰!砰!砰!砰!砰!」
「噠!噠!噠!噠!噠!」
小鬍子和他的手下就跟在我後面漫無目的地亂開槍,射擊的方向卻和我的實際位置差了十萬八千里。他們在夜間的視力太差,此時的我早已又繞回了前面,與七郎等人會合。
「怎麼這麼慢?還留了活口?」七郎問道。
我沒好氣地回答:「就因為你去偵查的時候少看了一個,那屋裡一共有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硬茬。幸虧我反應得快,否則仇沒報成,反要丟了一條性命!」
七郎聳了聳肩膀,道:「沒辦法,剛才籬笆上布置了法器,我也不能靠得太近去看。而且你知道的,道修對於鬼的怨氣十分敏感。實際上,我剛進的那間屋裡也多出來一個人,所以我一共幹掉了四個!」
「啥?」獨角鬼王則哇哇大叫起來,「那我豈不是虧了,才幹掉兩個!喂,要不要我們再殺回去,把那幫道修全部殺光?」
「不行!」陸煜卻反對道,「他們一共回來了三輛大卡車,每輛上面至少有二十個人。而且他們現在已經有了防備,你不怕槍,我和港主可還是肉做的呢!」
「膽小鬼!」獨角鬼王嗤笑道。
我這時手上沾滿了血,又因為遇見了小鬍子的緣故,原本滿腔的怒火也得以稍稍減退,便道:「陸煜說的沒錯,對方的大部隊回來了,再去偷襲的時機已失。算了,有這麼十幾條人命給我師父獻祭,我的恨意也差不多消了。我們回去吧!」
找茅山道會的人尋仇本就是我的主意,現在既然我說解氣了,其他人也就沒了意見。趁著基地里的道修還處於一團混亂之中,我和七郎、陸煜和獨角鬼王便重新鑽進了洞穴里,沿著來路返回陰間。
不知怎地,茅山道會的基地遭受重創的消息傳的比我們幾個返回的速度還快。剛剛出了迷宮般的洞穴,在巨瀑城外的河道邊搭上返回冥港的船隻,手下人就向我報告了來自城內衛隊的最新情況。
原來,茅山道會被我和七郎等偷襲后,並沒有立即採取報復的措施,而是更加謹慎地收攏人手,收集情報。他們也不傻,既然已經在洞道里損失了這麼多人員,如果再貿貿然地繼續增派人手進入,正是犯了「添油戰術」的大忌,進去的人越多反而死的人越多。
而巨瀑城應該也通過其他渠道得知了茅山道會的這一動向,便及時、大膽地派出大量人手去破壞上部的天然洞穴,堵塞通道,只最低限度地保持了各條水道的暢通。
這樣一來,茅山道會之前已經探明的洞道全部被毀,所做的努力也全部作廢。但他們無計可施,即使吃了這麼一個大虧,還是不得不忍痛放棄了進攻巨瀑城的計劃,改從別處進入陰間。
可以說,我師父的這一死,引發我與七郎等的這一趟「復仇行動」,到最後卻無形中幫了巨瀑城一個大忙,讓他們順順利利地解決掉原本即將兵臨城下的一場大禍事。
但事後仍讓我噓唏不已的是,我的這一番大開殺戒,卻直接造成了玉簪門門人的損失慘重。小鬍子業已升任堂主,就算我以前和他的私人關係再好,恐怕今後也必定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再次相見之時,便是我們兵戎相見之時!
不過,小鬍子在無意之間又陰差陽錯地給我帶來了一個「機緣」,或者說是一個意外驚喜。
我返回陰間的途中就發現了,如常刀的刀柄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大口子,破損嚴重。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拋出如常刀去飛砍那名花襯衣的時候,小鬍子為了救他開槍恰好擊中了刀柄。
如常刀的刀身特別堅硬,手槍子彈根本傷不了它,但刀柄就不一樣了,只是用某種獨特的木料製成,挨了一槍后就開裂了。不論如常刀是作為一把菜刀還是一把兵器,如果刀柄開裂了,就已經不能再用了,必須要更換新的刀柄。當時我還覺得心痛得不得了,畢竟這可是師父留給我的最珍貴的遺物了。
回到河口鎮后,我從軍器工坊里找來了一名最有經驗的老鐵匠鬼,準備讓它用最好的木料來重新給我換一個刀柄。
老鐵匠鬼把如常刀拿在手裡細細地端詳,嘴裡則在嘖嘖稱奇:「真是把好刀!」
我見它也是個識貨的行家,便問它:「這刀是從什麼材質打造的,你看得出來嗎?」
「看不出!」老鐵匠鬼搖搖頭,面露愧色,「這刀身所用的金屬應該是某種上古玄鐵,說不定是從天外飛來的稀罕物。再想找來一塊相同的原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什麼?你說這是天外飛來的……隕石?」我吃驚道。
「準確說,應該叫隕鐵。」
這位老鐵匠鬼出身於鐵匠之家,活著的時候打小就開始給它的鐵匠老爹打下手,做打鐵的營生。成年之後,它技藝愈發高超,後來就專門給名將、俠客打制寶刀、寶劍,連七郎的主兵器「烏金豹尾槍」也是由它親手打造的。
死了之後,這位打了一輩子鐵的鐵匠鬼又被七郎所招攬,給鬼軍打造兵器。所以,當人和當鬼的年頭全部加起來,這位老鐵匠鬼已經打了幾百年的鐵。如果連它都認不出如常刀的材質,就更沒人認得出來了。
「不過,這刀柄的用料嘛,我倒是認得。」老鐵匠看完刀身,又研究起破裂的刀柄來。
「哦,刀柄是用什麼木料做的?」
「顏色深紫,暗沉如黑,質地緊密,紋理如雲……嗯,應該是紫桐木!」
「紫桐木?」
既然老鐵匠鬼能認出來所用的材質,就說明這刀柄有希望能復原了。我高興之餘便追問道:「這紫桐木去哪裡能買到?」
可老鐵匠卻搖搖頭,道:「紫桐木雖然比不上你這刀身所用的隕鐵罕見,卻也是十分稀有之物。這刀柄所用的紫桐木,取自千年以上的紫桐樹心。可紫桐樹早在數百年前就被人砍伐殆盡,滅絕了!」
「啊?都砍完了?」我驚道,「這可咋整,難道只能用其他木料代替了?」
老鐵匠鬼聳聳肩膀,道:「只能是這樣了。除非你能找到存世的其他古紫桐木器物,再取一截下來製成刀柄。」
我嘆了口氣,無奈點頭道:「好吧,你先挑快好木頭幫我修好,好歹讓我暫時能用著……」
老鐵匠答應了,拿出工具來當著我的面就去撬那開裂的舊刀柄。
「啪!」
刀柄應聲裂做兩半,卻從中跌出來一卷黃色的羊皮紙來。那羊皮紙十分粗糙,但藏在刀柄里這麼多年卻保存得非常好,上面還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