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沿着渭水策騎緩行,迎面吹來春風,卻不覺寒冷。
在風的吹拂下,滿山遍野的野花睜開了眼,一朵、兩朵;一叢、兩叢……連成片,匯成海。人們面對這紅的、黃的、藍的……五彩繽紛的海洋,煩心沒有了,萎靡沒有了。
田野里的小草鑽出了地面,綠油油的,似乎是在朝春天點頭。在春風的吹拂下,小草向同一個方向搖曳,好似大海里一朵綠的的浪花。
渭河在陽光的照耀下,河水一閃一閃的,河裏有許多小魚在嬉戲。河邊的一棵棵高大的柳樹,在日光中吐露著新芽,一陣春風吹過,柳樹的枝葉隨風飄動。看見了如此景色,讓人不禁想起了《詠柳》這道詩:「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色絛。不知細葉誰栽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渭水河畔,驪山腳下,一排排嶄新的磚瓦房錯落有致,房間穿梭著行色沖沖的百姓,這些百姓雖然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但卻目光堅定,面露微笑,眼中充滿著希望。
李世民被這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驚呆了!這些磚瓦房是何時修建的?這些百姓還是朕之前看見的災民嗎?
這是李世民眼睛一掃,便見到不遠處有一個熟人,正指揮着百姓幹活。
對李君羨耳語幾句,命其將那人叫過來。
李君羨走過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說了幾句什麼。那人先是一愣,吩咐了身邊百姓幾句,便隨着李君羨走過來。
這人好奇的張望一下馬車,恰好李世民撩起車簾向他看來。這人愣了下神,揉了揉眼睛,緊接着才反應過來,忙要單膝跪地,卻被李君羨阻止。
李世民溫和笑道:「若某沒記錯,汝是長安縣令狄知遜吧?」
狄知遜激動得都快打擺子了,陛下居然知道自己這個小小的長安縣令?眼淚都快出來了,結結巴巴說道:「陛……陛下,正是微臣…沒想到陛下還記得微臣的賤名,真是微臣的榮幸…」
李世民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問道:「這些磚瓦房,可是漢王的手筆?」
狄知遜點頭:「陛下明鑒,正是漢王的手筆。」
「這麼短的時間,如此多的磚瓦房,這得請多少人,花多少錢啊?漢王真是揮金如土…真是朕的好兒子啊!」李世民臉色陰沉道。
狄知遜一陣錯愕,隨即明白李世民所說何意,趕緊說道:「陛下錯怪漢王了,營造這些房屋,徵用的都是災這些災民,前後耗時月余,靡費銀錢也不過區區幾百貫!」
「此言當真,你可知道欺瞞朕可是要掉腦袋的?」李世民虎目圓瞪。
「冤枉啊!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陛下啊,這些磚瓦房真是在一個月之內拔地而起的!」狄知遜一臉惶恐道。
「那漢王是何如做到的?」李世民滿臉詫異道。
「這正是漢王的高明之處,漢王先把災民裏面的木匠、磚瓦匠、泥水匠集合起來,分別安排他們燒磚、伐木、砌牆,連婦女都被集中起來燒飯、洗衣、劈材…反正沒有一個人閑着,俗話說人多力量大,短短一個月,這些房屋便修好了,災民們也終於有了自己的棲息之處,現在百姓們又在忙着春耕…」狄知遜滿臉自豪的絮絮叨叨。
「沒有給工錢嗎?」李世民好奇道。
「沒有啊!漢王說這叫以工代賑,朝廷不能白白養活他們,做事的才有飯吃,沒做事的便沒飯吃,不能讓覺得朝廷養他們是天經地義的,不然他們就會養成一種惰性,而不知道自救,再說這些房屋本來就是為他們修建的,他們憑什麼要工錢?」狄知遜振振有詞道。
「嗯!此言甚是有理!漢王現在何處?」李世民問道。
「漢王正在田裏,組織人手搭建水車。」狄知遜回答道。
「水車?那是何物?」李世民一臉疑惑道。
「一種以之從地處提水至高處,灌溉農田的器具。」狄知遜答道。
李世民聞言,眼睛一亮,「快帶朕去看看!」
李世民來了興緻,歸根結底,此次出來透氣,便是被太史局那個「春旱」的推論給鬧騰的,此時聽聞有能從地處提水至高處的器具,自然要去看看。
「諾!」
狄知遜躬身領命,隨後便領着李世民連同「百騎」一行人向遠處走去。
一路上李世民揣著疑惑,到了驪山後山的半山腰,李世民再一次被眼前的情景震了一下。
一側河畔上,聚集了密密麻麻足有上百人,這些人分成兩排,各自拽著一根鵝卵粗細的麻繩,鉚足了力氣,將一個方圓足有三丈的巨大圓形木架搭建的輪子立起來。
人們一邊用力拉緊繩索,一邊整齊劃一的喊著號子,另有兩伙人舉著高高的竹竿紮成的三角形架子,將不斷立起的圓形巨輪固定,使得它不會再度倒下去。
齊心協力,分工明確,半個時辰之後,這支巨大的圓輪終於屹立在河道之中,參與勞作的人們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這就是那個什麼水車?」李世民一臉的不可思議。
李世民問了一句,眼睛卻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特殊的身影。
這人身姿挺拔,一身淡黃色蟒袍皺皺巴巴,下擺掖在腰間,赤著兩隻腳,蟒袍上沾滿了泥水污漬,形象看上去有些狼狽,但站在人氣中依然是那樣卓爾不群。
一張俏臉洋溢着陽光一般的微笑,他不停揮着手,喊着什麼,所到之處,人們都會大聲歡呼,興高采烈。
狄知遜看了看人群里撒歡兒的李恪,那一身多少官員夢寐以求的蟒袍被他穿出了乞丐味道,心裏不由得一緊,李世民素來強調官員要着裝整齊,見了自己兒子這副尊容,不知道會不會發火?
聽到陛下詢問,狄知遜連忙收拾心神,回道:「正是。」
李世民將目光李恪身上收回,重新審視那座立在水中的巨大圓輪,皺眉道:「這玩意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