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不動聲色的說道：「我說錢老頭，怎麼稱呼你？我們總不能一會兒錢老頭，一會兒灰衣僧的叫你吧？」

錢老頭淡淡道：「快要死的人，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你們想喊什麼都行。」

「我喊你驢屎蛋子，你答應啊？」葉玄成了階下囚，都沒有點怕死的覺悟。

錢老頭握著車把的雙手猛然一緊，實木的車把立時被他抓出了五道手印，對方也沉着聲音道：「你可以叫我虛無上人。」

桃小妖身軀微微一震：「你真是虛無上人？不對，你應該是他的弟子。」

錢老頭回應道：「你說的是上一代虛無，他死了，我繼承了他的一切，也包括虛無上人的名號。」

桃小妖說道：「你想的太簡單了，巫神不敗，虛無不死。你不知道虛無上人死不了么？」

錢老頭抓着車把的手明顯顫動了一下：「可他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見的。」

「那你為什麼躲在白骨廟裏不出來？」桃小妖說道：「外面的世界不好么？你既不是六根清凈，又沒有一心向道，會無緣無故的窩在白骨廟裏。」

錢老頭的手掌再次一緊：「我做什麼不需要你關心。」

桃小妖再次說道：「如果，你覺得自己控制了白骨廟的兵魂，就有可能與虛無上人一較高下，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世上能平壓虛無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巔峰時期的二元。你做不到。」

「閉嘴！」錢老頭暴怒道：「我說虛無死了，就是死了，不需要你多嘴。」

葉玄一點沒有害怕的意思：「小妖，人家願意自欺欺人，你那麼多話幹什麼，反正虛無來了，死的人也不是咱們，你怕什麼？」

桃小妖本來不想說話，夏稷卻悄悄給他打了一個眼色，桃小妖偏偏沒看明白什麼意思？

夏稷只能開口道：「桃小妖，你所說的虛無上人，是不是嗜血好殺之輩？」

「秘境出來的人里有善男信女么？」桃小妖隨意說了一句話之後才反應了過來。

夏稷的意思是，讓她想辦法把他們和錢老頭綁在一起。江湖上最可靠的聯盟不是賭對方的人品，而是跟他有共同的利益。

義氣是維繫江湖聯盟的一種方式，但是義氣卻擋不住人心的變遷。只有實實在在的利益，才能把兩個毫不相干的人緊緊綁在一處，尤其是生死攸關的事情更是如此。

桃小妖旋即輕嘆道：「說實話，從秘境出來的人，除了二元，沒有誰不害怕虛無上人。虛無上人就像是一個獵手，會把秘境中所有人都當成獵物，一個個吞噬。如果，虛無真的找上門來，只怕我和錢老頭一個都跑不了的。」

這一次，錢老頭沒做任何反駁，而是靜靜聽着桃小妖會往後會說些什麼？

桃小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閉上了嘴，還一個勁兒在給夏稷打眼色。

夏稷明白了桃小妖的意思：她是說自己沒詞了。再騙下去很快就會露餡兒。

桃小妖能騙得了他熟悉的人，能騙得住素不相識的人，卻騙不過熟悉她的人。前面的錢老頭恰恰就有可能是熟悉桃小妖的人。

夏稷卻在這個時候開口道：「前面那位大和尚，我問你幾個問題吧？」

夏稷不管對方答不答應就直接開口道：「第一，你能不能確定虛無上人已經身死道消？第二，你能不能確定，虛無上人無法死而復生？第三，死在你眼前的是不是真正的虛無上人？」

錢老頭冷聲：「你的第一個問題和第三個問題有區別么？」

「大有區別！」夏稷說道：「你看到的人未必就是虛無上人。」

錢老頭的猛一回身：「你又沒見過虛無上人，憑什麼胡言亂語？」

「我有影子！」夏稷回應道：「如果，我死了，我的五道影子，隨時都能變成我，穩定軍心。」

錢老頭不等夏稷把話說完就反駁道：「虛無上人不需要影子，沒人能殺得了他。二元也不行。」

夏稷表面上沒動聲色，心裏卻泛起了冷笑。他知道，錢老頭慌了，他這句話，等於是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最初的說法，他的心裏也不相信虛無已死。

夏稷說道：「我沒見過虛無上人，但是我從他名字裏可以判斷出他的特質。你可知道，虛無二字作何解釋？」

錢老頭說道：「就是，沒有，虛幻，不存在，荒誕無稽的意思吧？」

「你說錯了！虛無二字源於道家。」夏稷解釋道：「虛無二字在道家用以指『道』的本體。謂道體虛無，故能包容生萬物；性合於道，故有而若無，實而若虛。」

「虛無在某方面可以理解為零，也可以理解為無限，因為虛無包容一切，卻又不同於任何事物。虛無其實是二個極端，虛是極大，無是極小，虛無講的是從無到有，從有到無的二個極端。」

錢老頭臉色瞬間慘白：「你是什麼意思？」

夏稷猛然看向錢老頭道：「你的替身秘術是誰教給你的？是虛無上人吧？」

夏稷沒用錢老頭說話，就已經從他表情上看懂了八分：「如果，我沒猜錯，虛無上人就在你身上。」

錢老頭嚇得打了個哆嗦：「你別胡說八道！」

夏稷道：「從無到有，從有到無。替身邪不就是如此？你，我都只不過是學了替身邪的一點皮毛而已，真正的替身邪，是為了超脫輪迴。這點，你應該清楚吧？」

錢老頭臉色慘白之間，夏稷也在步步緊逼：「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奪將軍命格的目的是什麼？」

錢老頭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嘴硬：「我憑什麼告訴你？」

夏稷也不生氣：「你奪將軍命實際上就是為了逃脫一死而已。如果說，你僅僅是為了鎮壓兵魂，為什麼不要我的命格？我是帝王命。帝王氣數鎮壓陰魂，要更勝將帥。你其實想要的是將軍鐵骨。我說的對么？」

「是……是又怎麼樣？」錢老頭結結巴巴的道：「將軍鐵骨最為上乘的骨骼，如果，你有換骨的本事，你不想要麼？」

「然後呢？」夏稷似笑非笑的反問道：「你得了鐵骨之後，怎麼辦？還想要什麼？劍仙經脈，俠士皮肉？最後把自己的身軀弄成異常完美的傀儡，交給虛無上人。」

「我……我……」錢老頭說了幾個「我」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夏稷呵呵冷笑道：「其實，我剛才所說的都是胡扯。劍仙經脈，俠士皮肉都是我編出來。但是，你的反應給了我一個答案，那就是，你遇上合適軀體，就想要把他奪過來，為自己所用。你想搶葉玄的骨骼，未必對他命格感興趣，而是他的骨質超出常人。」

夏稷的聲音忽然為止一沉：「你有沒有想過，你想要替換那些筋肉骨骼的原因來自何處？是不是一看見合適的人，你就有想要將他替換掉的衝動？壓制不住的衝動。或者說，就像是有什麼魔障在催促着你換掉對方？」

「對！」錢老頭終於堅持不住了，整個人癱坐在車把上。

夏稷再次說道：「你不是在給自己替換身軀，是你在給虛無上人合併軀體。你也是習武之人，應該知道天資對武者的重要。」

「俗話說：勤學苦練，勤能補拙。實際上，勤僅僅是能補拙而已。一個人的天賦悟性和先天筋骨的條件，才是決定他在武道上能走多遠的關鍵。同為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弟子，同樣勤奮好學，卻一樣可以分出高低，就是因為他們天賦和筋骨上差距。」

夏稷沉聲道：「我敢跟你打賭，當你湊齊了一副完美軀殼，就是你被虛無上人替代之時。虛無上人只怕就藏在里的體內。」

錢老頭怒吼道：「不對！不對！按照你的說法，我應該馬上拆掉葉玄的骨頭，我為什麼沒動手？」

「那是因為桃小妖！」夏稷道：「你剛才跟桃小妖之間的對峙，讓虛無上人感到了危險，所以他又藏了起來。你的意志才變成了主導。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試一下，看看過上一段時間，你會不會又想要去拆掉葉玄的骨頭？」

錢老頭身軀晃了兩晃：「這麼說，我是沒救了？」

「還有救！能救你命的就是陳野！」夏稷的話一出口，葉玄先不幹了：「夏稷，你特么胡扯。老班對付不了替身邪。」

「他能！」夏稷道：「陳野是無恨燈的傳人。只要他重掌無恨燈，就能找到虛無上人藏在什麼地方。我想這位朋友，不會介意，挖掉自己身上某個部位去了結了虛無上人吧？」

錢老頭會用替身邪，哪怕是挖了他的心，他也能找機會換一顆心回來。

「白燈照山海？」錢老頭一下站了起來：「對，你說的對，找到無恨燈傳人就能救我。」

錢老頭說話之間，看向了葉玄和桃小妖，眼珠子也跟着在兩個人身上嘰里咕嚕來回亂轉，目光時而陰冷，時而深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夏稷沉聲道：「你最好別打什麼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