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燈！」

我僅僅說了兩個字就停了下來，因為我的聲音里已經帶起了一絲顫抖：「他們除掉半臉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抽空異調局力量。太子知道，你們在拿不到補天秘術的情況下，一定會對我大舉增援。異調局的力量也會被削弱到極限。第三步就是搶奪指仙盤。」

指仙盤是無恨燈的燈座，自從被我們拆下來之後，一直是由小糖豆保管，後來，小糖豆為了開發神兵計劃，把指仙盤放進了研究室，由丁朵兒他們使用。

指仙盤能做無恨燈的燈座，為什麼不能做人皮燈的燈座？或許，他在人皮燈里還會起到更大的作用；或許太子想的就是把無恨燈和人皮燈合二為一。

我弄不清太子的想法，我現在唯一能推測到對異調局下手的目的就是在指仙盤上。

我繼續說道：「人皮不像白紙，想用白紙做燈罩，只要用些漿糊也就足夠了。人皮做燈罩則需要縫製，最適合縫製人皮罩的針，就來自於補天殿。太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傳承，半臉和閆星宇就必須死。」

我停頓了一下道：「他們這是在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

「那你呢？」景圓問道：「你是不是也在他們的算計當中？」

「肯定也在！」我踩在滿地鮮血看向密室四周：「白燈傳人視《白燈決》如同性命。哪怕是到了山窮水盡的程度，也不會輕易拿出《白燈決》。我懷疑當年的戚榮教授，只是留給齊向晨一盞白燈，並沒給他完整的《白燈決》。太子大概也有這種懷疑，所以他才把我給引了過來。他需要我來驗證《人皮燈》的傳承。」

這個推測其實非常簡單，能稱霸江湖的人，必然有自己的耳目。我能查到齊向晨有一個女兒，太子也一樣能找到他女兒的行蹤。用人質逼齊向晨拿出《白燈決》是最簡單也快的辦法。如果，齊向晨手裏拿着《白燈決》，太子又何必大費周章。

我緩緩說道：「白燈傳人一共有四個。吳家離魂燈，陳家無恨燈，戚家人皮燈。吳笑陽身在宗門，能去認證《白燈決》的人也就只有我了。」

我說到這裏不由得苦笑道：「這一次，我怕是真的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小糖豆急了：「狐狸哥，我們這裏這麼多人，難道還沒辦法反擊嗎？」

「沒用了！」我頹然坐在棺材蓋上：「局裏現在只有我爺坐鎮，紅魅那邊卻至少有四個高手，我爺保不住指仙盤。退一步講，就算我爺能保住指仙盤，我能拿到全部的《白燈決》又能如何？太子那邊只要把玄子和三金推出來，我就沒有還手之力了。只能乖乖交出白燈，去換玄子他們的命。我拿出白燈的時候，就是我的死期。」

小糖豆輕輕抓住我的手：「狐狸哥，我不會讓你死，一定不會。」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現在真想知道，那個太子究竟是什麼人？」

「三公子夏稷！」桃小妖道：「我以前就聽妖公子說過夏稷，妖公子最害怕的人就是他。他說過：三公子的稱謂只是江湖上的誤傳。夏稷其實應該叫做仙公子。他往往能用最小的代價去換取最大的勝利。」

「仙公子用兵向來不在於人多，他自己曾經放言，能讓他動用十人去獵殺的目標足以傲視江湖。動用二十人，對手必是梟雄霸才。動用三十人，才能被他視為對手。」

「仙公子曾經當着天妖的面說過，我想殺你，最多動用二十五人。天妖竟然不敢反駁，回來之後還連生了幾天的悶氣。」

夏稷沒有誇大其詞。

他對付我用了多少人？炮灰閆星宇算不上一個人，兩個替身邪加上一個於珊珊，也不過是三個人罷了。算上紅魅吧？也才是四個人而已。

這次，我輸的未免太慘了一點。

我點起了一根煙道：「讓我靜一靜。我爺那邊有消息馬上通知我。」

我在擔心我爺的時候，紅魅已經潛入了位於五行殿中心研究室里。

五行殿裏燈火稀少光線本就好，我爺只不過在研究室里點了一盞油燈，整個屋子就顯得更為昏暗了。

我爺還在擺弄著一把火槍的時候，被他擺在桌子上的油燈，忽然竄起了進尺高的火苗，桌上油燈也放出了幽幽綠光。

我爺不緊不慢的抽出一根煙捲，懟在油燈上點了起來，吸了一口才說道：「是哪位住客大駕光臨啊？」

紅魅從房間角落裏現身而出：「陳老哥，你怎麼知道是住客過來了？」

我爺吧嗒了一口煙：「死人帶起來的綠火點不著煙，只有鬼神變出來燈火才帶着陽性，燈光慘綠卻能燒着東西，你們不是鬼神但也快到那個級數了，點燈的人不是你們又能是誰？」

紅魅走到了我爺面前：「陳老哥也是江湖人，我說話就不拐彎抹角了。我來拿指仙盤，陳老哥願意割愛，我們自然皆大歡喜。如果老哥不同意，怕是會傷了我們之間這點香火情啊！」

我爺淡淡說道：「異調局對不起你們么？」

紅魅搖頭道：「老哥說的這是小孩兒話了，利益面前本就沒有什麼情義好講，更不要說那些小恩小惠了。更何況，我們進駐異調局的本就是帶有目的。老哥又何必說什麼對不對得起呢？」

我爺微微點了點頭：「你的東家是誰？魔徒？」

「以前是。」紅魅說道：「這件事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早在江北客棧的時候就歸屬於魔徒，甚至比你們想像中的更早。魔徒張鑒只不過是重啟了江北客棧的暗子而已，我們在魔公子的授意下進駐了異調局繼續卧底。不過，魔公子卻在自己離去之前，把我們全都轉讓給了太子。我們現在算是太子的人。」

我爺忍不住笑道：「你還真是東西，可以隨意轉讓。」

紅魅像是沒有聽出我爺的諷刺：「這麼說吧！我們這些人相當於現在所講的雇傭軍，誰給錢，誰就是我們的東家。合約到期之前，我們不會背叛東家，但是東家主動把合約轉讓我們自然要效命於新的東家。」

「倒也講信用！」我爺點頭道：「異調局裏的所有住客都是你們的人？」

「當然不是！」紅魅搖頭道：「不過，我們的人足夠跟老哥動武了。老哥也是明白人，交出指仙盤，大家不傷和氣多好哇？」

我爺答非所問的道：「你們只是要指仙盤，就沒想過除掉異調局？」

紅魅點頭道：「目前，我們接到任務就是拿走指仙盤。如果，有後續的命令，我們仍舊會繼續執行。那時候，我只能跟老哥說聲抱歉了。」

我爺抽著煙點了點頭道：「倒也是句實話。我陳如飛還沒有別人說一，我就做一的習慣。」

紅魅輕聲笑道：「那小妹只好試試老哥的寶刀老沒老了？」

我爺抽著煙道：「我已經老了，這個世界是年輕人的世界。你我都不該參與進來了。就看着他們年輕人爭鋒，不是很好么？」

紅魅忍不住笑道：「老哥，我承認你們異調局裏儘是青年翹楚，如果陳野還在，他的夜叉之軀足可威脅鬼神；如果穆天妖還在，我們也會忌憚三分；如果小糖豆在，我們甚至不敢動手。可惜，異調局年輕一輩中的三個扛鼎之人全都不在，只剩下一個丁朵兒。她足夠對我們造成威脅么？」

我爺呵呵笑道：「我說的年輕人不是她，你可以試試，你的那些同夥還在不在？」

紅魅冷笑之間，舉起雙手迎空拍了兩下。紅魅掌聲過後，研究室四周卻沒有一絲反應，紅魅頓時慌了：「我的人呢？林妍是不是沒走？」

我爺笑道：「林妹子過去幫陳野了，不在異調局裏。」

紅魅眼珠飛快轉動了幾下：「不是林妍還能有誰？你們異調局還有隱藏的高手？」

我爺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紅魅：「異調局裏沒有，異調局之外也沒有么？你們太小看野子了，野子這些年行走江湖，沒攢下金，沒攢下銀，卻攢下了人心和兄弟。外面是野子的兄弟來了。」

「誰？」紅魅一下站了起來。

研究室的大門緩緩開啟，一道像是藏在水影雲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從影子的輪廓上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對方不等紅魅開口就說道：「我叫一語天晴。」

「那個情報販子！」紅魅似乎不敢相信專門販賣情報的一語天晴，會在短短几秒之中幹掉了她幾乎等同於鬼神的同夥。

一語天晴微笑道：「情報販子就不能殺人了么？你們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但是，你們瞞得住陳野，卻騙不了林妍。說到推算命運，這個世上還沒有誰能超過林妍。她在臨走之前把我叫了過來，你大概沒有想到自己會棋差一招吧？」

我爺似笑非笑的說道：「紅魅，套用你的一句話，大家都是明白人，別做無謂的抵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