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血的人頭骨連轉了幾圈也沒停下來，小糖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林妍托起水晶球道：「巫術不夠就來命數！天道輪迴，誰也逃不出去。開天！」

林妍雙手晃動之下，水晶球里風起雲湧，無盡閃電在烏雲當中滾滾而動，頃刻之後，殞裂天開，蒼天之上恍若露出一隻神明的巨眼，一目千里，貫穿萬界。

下一刻間，人頭骨上那個兩隻黑洞洞的眼眶當中，就微微亮起兩團熒光似的火點。短短數秒之後，兩隻火點，便變化成了電光遊動的怒焰，從骷髏眼眶中噴射而出。人頭骨的兩排牙齒一張一合的上下磕動之間，沒有舌頭的口腔當中發出了一連串的怪聲，聽上去就像是在吟唱某種咒語。

小糖豆翻手之間從身上身上抽出一根誅神釘，高舉過頂，盯住了那顆唱誦咒文的人頭。

我將單手背到身後，緩緩抽出毒蛟護衛在了小糖豆身邊時，林妍雙手再動，水晶球里雲霧轟然散去之後，露出了十二口黑木棺材。

「在這兒……」林妍話音剛落，小糖豆手中的誅神釘當空而落，徑直刺進了骷髏頭頂，漆黑長釘從人骨天靈當中灌落而下的瞬間，一股鮮血也順着長釘四周迸射而起。會議室里憑空的掀起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小糖豆鬆開長釘後退兩步：「成了！」

我本來以為那聲慘叫會隨着小糖豆落下誅神釘而結束，卻沒想到，那人的慘叫聲不但沒有停止，反而越拔越高，最後竟然變成了郭明的聲音：「陳野，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我九族。」

我冷笑道：「你想替掉我的兄弟，就是跟我仇深似海。」

「那不是我們，是齊向晨。」郭明沒有現身，他聲音卻一直在空中回蕩。：「他們一直想要山海秘境的地圖。他們是在逼我們交出地圖啊！我們不會替身法。」

我微微一皺眉道：「小糖，先別殺他，我要問問他怎麼回事兒？」

小糖豆手按著誅神釘，稍稍往上一拔，把釘子從對方腦袋裏拔出來幾寸。

我沉聲道：「現在你可以說了，我警告你，你只有一次機會。你敢說半句假話，我讓你們統統形神俱滅。」

郭明喘著粗氣道：「我們都是無繼國的人，在幾百年之前逃出了山海世界。那之後，我們就一直在人類的世界中生存，直到我們陷入了沉睡。」

按照《鏡花緣》的記載，無繼國人一睡就應該是一百二十年。現在，應該是他們蘇醒的時間了？

我不動聲色的問道：「我聽說，你們在術道上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郭明冷笑道：「什麼都是你們這些術士說的，當年，有術士發現了我們存在，就開始對我們大肆捕殺，整整一千人！最後死得就剩下了我們十二個。不過，那些術士也沒佔到什麼便宜。我們一樣殺了他們一個血流成河。」

我沉聲問道：「你們無繼國的人，不是死不了么？怎麼會被捕殺殆盡？」

郭明遲疑了一下才說道：「說我們死不了，那是在我們的身軀保存完整的情況下，一旦我們被刀兵肢解，或者被烈火焚燒，我們一樣得死。」

郭明給我的答案，跟我預想的差不多。

我點頭道：「你繼續往後說。」

郭明悲聲道：「我們十二個人逃出來之後，只能找一個地方藏身，等待着沉睡的到來。可是我們還是沒能逃過術士的耳目。最後，被人給帶到了這裏。他們想要替換掉我們的軀體。」

「等等……」我喊停了郭明：「你是說，有人想替換你們，而不是你們可以替換別人？」

「對！」郭明咬牙切齒道：「他們是想要無繼國的不死之身，但是我們無繼國的人，也不那麼容易被人替換。他們就是在等著機會把我們換掉。」

我微微一皺眉頭：「那你為什麼自稱是小乙？」

郭明哈哈笑道：「我是無繼國里第一個蘇醒過來的人，他們廢掉了我的修為，把我當成瘋子投進了福利院。那個齊向晨每個月來看我一次，只不過是為了逼我說出無繼國秘密。」

我沉聲道：「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因為，齊向晨。」郭明聲音陰沉道：「齊向晨最後一次找我的時候，跟我說，很快就會有人來我，幫我準備好了說辭，告訴我該怎麼騙你上當。我一開始並沒答應他。他也沒有逼我，只是在臨走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等你看到他，不用我勸你，你也會殺他。」

郭明厲聲笑道：「他說對了。我看到你第一眼就想要殺你。因為，你是掌燈人的後人。尤其是你的長相，就跟掌燈人一模一樣。」

「什麼掌燈人！」我雖然看不見郭明在哪兒，卻仍舊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

郭明說的掌燈人，很有可能就是陳家的先祖。

「你不知道？」郭明忽然哈哈大笑道：「陳野，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有什麼必要騙你，你又何必去浪費時間用你已經知道的事情來試探我？」

郭明以為我是在試探他？

說起來可笑，作為陳家的後人，我不僅對先祖的事情一無所知，還要從一個外人的嘴裏去扣出先祖的隱秘。這種事情，讓我和郭明易地而處的話，我也一樣不會相信。

我沉聲道：「郭明，我沒時間跟你開玩笑。我問你的事情，你最好老實回答，否則，別怪我在把誅神釘給釘回去。」

郭明冷聲道：「在山海界中流傳著一首歌謠：術道十八殿，內藏九重天。白燈照山海，黃泉水忘川。江湖何為岸，陰陽兩界山。入殿無聖賢，出殿邪驚仙。這首歌謠中間那四句，說的就是掌燈人。山海界中一共有四個掌燈人，兩人舉燈守術殿，兩人提燈照山海。」

「當年，我們無繼國人之所以要逃亡山海世界，就是因為一個遭受到一個掌燈人的迫害，不得不鋌而走險，背井離鄉。那個掌燈人幾乎跟你長得一模一樣，我不用問就知道你是他的後人。」

我眉頭微微一揚：無繼國人幾乎是不死不滅，這個郭明不知道在山海世界裏活了多少年，對陳家先祖的事情肯定有所了解。我得想辦法從他嘴裏多套點東西出來。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我強行壓住了心裏的好奇，繼續說道：「齊向晨是讓你殺我？」

「不是！」郭明道：「他是想替換掉你。但是你身上有夜叉，他們換不了你，所以只能先傷你，只要斷了你的夜叉骨，他們就能找到突破口把你換掉。」

難怪我在研究室的時候，從我後面出現的趙助理，不是從我背後捅刀，而是去抓我的手，他是想要試試能不能把我給換了。

趙助理胸口上的那一箭……

閆星宇！

我的腦袋裏剛剛反應過來，閆星宇就扣住了我手腕：「陳野，你上當了！」

「放開！」小糖豆手中鳳骨針烈焰怒揚的指向了閆星宇時，我卻哈哈笑了起來。

閆星宇頓時一愣：「你笑什麼？」

我淡淡說道：「我笑你也上當了。你覺得，我會相信你么？」

閆星宇厲聲道：「你憑什麼不相信我？我從始至終的表現都是無懈可擊。你不可能懷疑我。」

我淡淡笑道：「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綻是什麼么？是你，不像你。」

我似笑非笑的看向閆星宇道：「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你經歷了某種劇變之後行事的原則會發生一些改變，但是本性卻變不了。你最喜歡給人指點江山，從來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難道下面那玩意沒了，你就變得謙虛有禮了？」

「據我所知，大多數的太監都會出現心裏畸形，尤其是半路進宮的太監更是如此，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個死太監，會在沒了傢伙之後變得通情達理么？」

閆星宇的面孔急劇扭曲道：「你識破了我又能怎麼樣？現在是我抓着你。等我把你換掉之後，你的身軀就是我的了。我身上的一切都會回來，你來嘗嘗做太監的滋味如何？」

小糖豆厲聲道：「閆星宇，你給我放開，否則，我讓你十族俱滅！」

閆星宇哈哈笑道：「我現在跟陳野已經開始了互換，你殺我就是殺陳野。你放心，我不會換掉全部的陳野，還會給他留下一分血脈。有了這一分血脈，你的咒術就不管用了。你無論是在我們兩個誰的身上下咒，最後死的人里都得有陳野的九族。你還下不下得去手啊？」

閆星宇不住冷笑道：「陳野，你不是一向戰無不勝么？你不是一直算無遺策么？這次怎麼了？輕易就栽在我的手裏了吧？殿下對我說過，想要贏你其實不難。你最擅長的就是抽絲剝繭，再複雜的事情，你都能找到源頭。」

「想要贏你，就得給你一根浸過毒藥的絲線，就算你把線索從一堆亂麻里抽出來，最後也會死在劇毒上。我做到了，我贏了你。我的仇報了，雲歌的仇也報了。沒有你，雲歌不會死，我也不會殘疾，你本來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你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