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的臉色微微一沉：「老姊妹，我是過來跟你商量，並不是要逼你交出秘法。你這是什麼意思？」

半臉老太尖銳道：「我要是說不呢？你是不是就該跟我談房錢了？」

我奶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半臉，你們住在異調局也有一段時間了，野子什麼時候跟你們談過房間？什麼時候要求你們做過什麼？現在，野子遇到危險，想要幾句秘法來應急，給與不給是你的權利，你如此大鬧是什麼道理？」

半臉老太冷笑道：「我鬧了嗎？是你們在咄咄逼人，一點小恩小惠就想要我秘法，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要說，你們這個破地方，我還真不願意住。」

我奶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你馬上給我滾！」

半臉老太臉色一變：「看看，大夥都看看，這就是異調局的嘴臉，謀奪不了秘法就要攆人？我告訴你，老娘還就不走了。」

我奶忽然笑了：「半臉，你真當我初雲知好欺不成？」

「誰敢欺負我奶奶？」穆天耀怒吼之間破門而入，周身殺氣如火狂燃，兩隻眼睛瞬間鎖定了半臉老太。對方頓時像是被一隻洪荒猛獸盯住的獵物，連續往後退了兩步，才勉強鎮定了下來：「你……你想幹什麼？還想殺人不成？」

「殺你又如何？」這回說話的人是小糖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的鳳骨針雖然血焰流動卻殺氣內斂。可她對半臉老太的威脅卻比穆天耀更勝幾分。

半臉老太變色：「你們想幹什麼？還想強搶秘法么？」

我奶輕輕擺了擺手：「野子收留你們，只不過發了善心。可是世上總有人把好心當成可欺。半臉，我再說一遍，你不願意借我秘法，我不強求。但是，你也不適合在住在異調局了，你走吧！還有誰想要一起走，也可以離開。我初雲知絕不阻攔。」

半臉老太轉頭道：「咱們大伙兒一塊走。別讓人覺得施捨了我們。你們不走，將來就得落到江北客棧一樣的下場。」

半臉老太說完大步走向了門口，那些住客倒有一大半跟著她走了出去。那些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半臉老太又停了下來轉身向我奶說道：「初雲知，你早晚會因為趕走了我們後悔。」

我奶冷聲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就真讓你留下。」

半臉老太剛要說話，小糖豆輕輕一揚手裡的鳳骨針，對方又把話給憋了回去。滿是恨意的看了我奶一眼，大步離開了異調局。

紅魅看向僅剩的三個住客道：「半臉這是怎麼了？她以前在江北客棧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人啊！」

我奶搖頭道：「這就是人心。你們當年在客棧里，為了活下去，必須團結一致。現在客棧沒了，異調局又給了他們一個穩定的環境。她們自然會露出本性。其實，他們不想走，他們已經和這個世界脫離的太久太久了，可她們又不想為異調局付出什麼？因為，她們覺得自己保存了秘法，就保住了安身立命的本錢。當兩者發生衝突的時候，她們自然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我奶深吸了一口氣道：「異調局不介意養著閑人，但是不能不栓繩子養狼。異調局給予她們的越多，她們就可能越是仇恨異調局，直到有一天，有人願意付出她們滿意的價錢時，就是他們背叛的開始。我不能把這種人留下。」

紅魅低聲道：「雲姐，其實半臉他們只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想要給自己爭取些安身立命的權利罷了。你……你別……」

我奶說道：「如果，換做是別人，我可能還會考慮一下江湖道義。可野子是我孫子，我不能為了外人把自己的孫子的命搭進去。惡人總得有人去做。天耀跟我走。咱們去幫你野哥。」

「天耀，你不能去！」紅魅急聲道：「沒有你野哥，你奶奶對你最好，有了陳野，你奶奶最喜歡的人就是他！」

我奶的臉色頓時一邊，轉頭看向紅魅：「你想死么？」

穆天耀的思維已經停在了六七歲小孩的階段，這個時候的孩子會爭寵，也容易嫉妒，更分不清是非。忽然間被人挑撥，肯定會生出嫉妒，穆天耀頓時眼淚汪汪的看向我奶：「奶奶，她說的是真的么？」

紅魅飛快的說道：「不信你問她，你讓她說！」

我奶回手一劍壓在了紅魅的脖子上：「你給我閉嘴！」

我奶跟穆天耀相處的這段時間，發現了對方一個特點，那就是他能看出別人的話是真是假？穆天耀對假話的感知比測謊儀還要准，就連第一流的騙子都騙不了他。這個特點漸漸被所有人都知道了。所以，紅魅才會讓穆天耀問我奶他最喜歡誰？

穆天耀一隻手拽著我奶的衣服，可憐巴巴的問道：「奶奶，你究竟喜歡誰啊？」

我奶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覺得身形一僵，整個人再也動不了了。

紅魅在我奶面前緩緩跪了下來：「雲姐，求你放半臉他們一條生路吧？他們真的只是害怕再回到以前。你放走了他們，我馬上去陳野，就算拼上灰飛煙滅，我也會把陳野救回來。」

我奶說不了話，站在遠處的小糖豆卻緩緩開口道：「紅魅，你以為自己是在全朋友之義么？但是，你想沒想過，狐狸哥也是你的朋友？你們被江北客棧奴役多年，狐狸哥本來可以成為你們的主人，對你們予取予求，可他卻放開了你們的魂印。就算你不把他當成恩人，也不應該把他當成仇人。」

「我沒有把陳野當仇人。」紅魅辯解道：「人跟人之間都有遠近親疏不是么？就像是雲姐和天耀，雲姐再怎麼喜歡天耀，他也不是雲姐的親生孫子，所以她肯定會離陳野更近一些。我說的不對么？」

小糖豆沉聲道：「雲姐，對狐狸哥更近，但是她不會犧牲天耀成全狐狸哥。當狐狸哥與天耀同時遇上危險的時候，他會拚死去救天耀。因為，他知道狐狸哥，不會同意她來救自己。這就是你們客棧的人與狐狸哥的區別。狐狸哥把異調局的每一個人當成親人，你們卻把自己當成了異調局的住客。」

小糖豆一頓道：「紅魅，你在住客當中的威信很高。剛才，你完全可以站出來替雲姐解釋。挽回當時的局面。可是你沒有這樣做，在你心裡，異調局始終都是外人，給了你們恩惠卻等著回報的外人。紅魅，我可以告訴你，你的承諾狗屁不值，什麼灰飛煙滅也要保陳野周全？你現在都能選擇放棄狐狸哥，遇到了危險，你會選擇拚命么？」

「我……我會……」紅魅的話毫無底氣。

小糖豆冷笑道：「你耽擱了狐狸哥多少時間？就算你現在趕去找他，又要多久才能找到他。你知道那邊的爭鬥會在這段時間裡發生什麼變化？」

「如果，你選擇作壁上觀，我都不怨你。因為我知道你為難，兩不相幫，誰也不會怨你。但是，你的選擇是什麼？是犧牲狐狸哥。紅魅，你是江湖人么？」

小糖豆看向紅魅時，對方猛然抬起了頭來，看向了小糖豆一時之間竟然啞口無言。

小糖豆冷聲道：「紅魅，你的去留由雲姐決定吧！至於半臉，你想給她報仇也可以來找我。」

「你……」紅魅驚聲道：「你們已經被我禁錮住了，半臉他們也已經走了。你還想幹什麼？」

小糖豆看向門外：「沒人可以傷害我狐狸哥，哪怕他不願意做的事情，我也可以替他做，比如殺人，殺你們！」

小糖豆說話之間，連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就連五官也在慢慢消失，僅僅是片刻之後，小糖豆就變成了一個大號布偶。

「傀儡術！」紅魅驚叫之間專向了我奶：「雲姐，你不能殺他們啊！我現在就去找半臉，逼她交出秘法。你留她一命吧？」

我奶在這時已經能說話了：「紅魅，如果你早點做出選擇，不惹小糖豆出手的話，半臉他們或許還能活下來。現在小糖豆動手了，他們必死無疑。紅魅，我不想去爭論什麼對錯，江湖人本來就活在是非里。講理的人在江湖上活不下去，我也不想跟你講什麼理。」

我奶聲音一頓道：「這件事兒過後是走是留，你自己選擇吧！走，咱們別留下什麼恩恩怨怨；留，我不希望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我奶說完就要轉身出門，紅魅卻先她一步沖了出去，順著下山追出了幾百米之後，看見坐在石頭上的小糖豆。她的逆神針就插在遠處的空地上，逆神針四周卻還飄蕩著星星點點的磷火。那是半臉老太他們留在這世上最後的一點痕迹了。

「不！」紅魅哭跪在了地上。

我奶從他後面趕上來時，忍不住嘆了口氣：紅魅的人已經廢了，她不再是當年的江湖豪傑，術道梟雄了。

那時候，我奶來不及發什麼感慨，更沒有心思去憐憫紅魅，徑直走到小糖豆面前：「秘術拿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