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樓內此刻是一片寂靜,一個客人也沒有。
難以置信的是,連掌柜都不見了!
卿畫四處張望,只見整個臨風樓都空空蕩蕩。
「人呢,一個人都沒有,搞什麼啊!」
她回頭看向香玉,香玉也鬼鬼祟祟得一直往後退,然後把門給帶上了。
這,這是在幹什麼啊!
卿畫一邊上樓一邊喊著:「黎宴?黎宴你在嗎?」
長廊上忽然響起一陣笛音,那笛音蕩氣迴腸,像是在訴說什麼。
卿畫推開二樓的大門,在陽台上,終於找到了那人的身影。
可是她卻愣住了,雙眼像是綻開了的桃花。
紫色的衣擺輕輕搖晃,那一身絢爛而美艷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是那麼的與眾不同,英氣逼人。
裙下擺金邊的合歡花,是她手綉上去的,本來是打算讓他在宴會上大方光彩,讓所有人都羨慕她的手藝,也稱讚他有多合適穿更鮮亮的衣裳,可惜他後來也沒有穿。
而他今日不僅穿了,還只穿給了她一個人看。
他吃著笛子,背對著她,但她知道,這是黎宴精心準備的,雖然她還是不明白其中的意義。
一曲完,黎宴回過頭來,他對著卿畫淺淺得笑。
「你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麼嗎?」
「很好聽,也很愉快,但我不知道叫什麼。」卿畫未曾聽過。
「它叫《問君心》,問君何意,問君相思,問君心悅幾何。」
它是在問一個男子的心,也是在問心裡那個人,究竟有幾分真心?
他在說最後的那句話時,凝視卿畫的眼神認真而熱切,彷彿能在裡面看到纏綿的流水。
卿畫別開他的視線。
「我,我不懂。」她順著椅子坐下。
轉眼望見滿桌的美酒佳肴,飯食還冒著熱氣。
這些都是和當初在錦田縣時,她吃的那些一模一樣。
「阿宴,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想在捉弄我一次嗎?不過我現在也不愁沒錢付啊。」
「我請你的,不會逃票,以後也不會,以後,我願意養你一輩子。」黎宴的臉離她越來越近,他一隻手已爬上她的臉頰,那般溫柔,似乎已費盡了所有的驕傲。
「殿下,卿畫,妻主……你喜歡我叫你什麼?」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一片羽毛輕輕略過,不留痕迹,可是又那樣酥麻,柔情無限。
卿畫推開他,起身道:「阿宴,你忘了,成親那天,我們約法三章過,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
「所以你就只會對沐雲遠好,你只愛他一個人嗎?」黎宴側過身,將收搭在椅子上。
黎宴指著自己的胸膛,第一次真正得開始對她發怒。
「凰卿畫,我才是你的正夫,我才是你最重要的賢內助,他沐雲遠能給你什麼?他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卿畫對著他的雙眼,眉心深鎖,臉色漠然,毫無情感。
「要是沒有你,他才是我的正夫,我心裡只有他,沒有你,就這麼簡單,你想怎麼做都好,我也可以和你繼續合作下去,但希望你不要再奢求其他。」
卿畫在這一刻,突然不知道,這些話是為了黎宴,還是為了自己,總之,她不想擾亂心神,更不想和他有感情的牽連。
沒有他?
所以到了現在,她還在怪他當初死皮賴臉非要嫁給她嗎?
沒想到,他堂堂黎相嫡子,也會有為一個人放棄放棄尊嚴的一天,他以為她不會給自己痛苦,卻今日才感覺到——
原來,只有她,最能傷人。
黎宴的臉冷了下來,他站直了身子,淡淡地說了一句:
「這是你說的,最好永遠不要後悔!」
他有心想跟她置氣,又盼望著她可以像對沐雲遠哄一哄他,這樣他也不至於下不來台。
可是她沒有。
卿畫慢慢走向他,彷彿想在他略顯窘迫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是黎相的兒子,富可敵國,想要找到一個妻主可謂是最容易的事,你為何偏偏找我?難道現在你要說,你喜歡上我了?」
黎宴咬了一下唇,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是,我是喜歡你,又怎麼了?」
難道喜歡她,也是錯誤的嗎?
「沒怎麼,就是覺得可笑。」
卿畫真的笑了一下,卻好似往黎宴的心裡狠狠颳了一刀。
「黎相黎元重,三朝元老,是母皇最忠實的擁護者,權傾天下,把握文武兩權,她將自己兒子嫁給我,究竟是真的想與我結親,還是說,想在扶持一個傀儡皇帝出來?就算是我真的做了皇帝,那我也同樣無實權,我算什麼?群臣的棋子罷了。」
卿畫將黎宴的手放在自己手裡,看著手心的位置慢慢收攏。
「你看,我也是在利用你而已,阿宴,我永遠不想看到我們視如仇敵的那天,所以,不愛亦不恨,希望你能明白。」
手上的力氣慢慢消失,他終於明白,女子在不是當初那個輕易就能快樂起來的傻姑娘了。
她轉身而去時,身形倔強,彷彿任何事都不能將她打敗。
黎宴的眼神已是一片死寂。
曾經的一紙婚約,在他眼裡本就是一場交易啊,是他沒有看清自己的心。
可是他還是會扶持她走下去,面對萬里江山,這點情意,又算得了什麼呢?
只要她想要,他就為她拿到,這就足夠了。
卿畫出了臨風閣,陸勤抱著一大堆布料剛好和她碰上。
「殿下,你臉色怎麼不太好啊?奴才扶您回去休息吧?」
卿畫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事,東西都採辦好了嗎?」
陸勤點點頭:「常儀姑姑跟我一起把店鋪都裝修好了,只是還需要請一些綉夫什麼的,這樣才好開工啊。」
「儘快去請,就說每個月給三十兩,做得好再加。」
「好,殿下可真大方。」
卿畫見這陸勤傻笑著,內心好像也輕鬆了一些,她指了指臨風樓裡面。
「陸勤,那個,你去找黎宴,把那些菜打包帶回來。」
「啊?」陸勤滿臉疑惑。「殿下沒吃嗎?」
卿畫:「我,我暫時吃不下,留著晚上吃,你去叫黎宴,晚上一起吧。」
「啊!」
「能不能別啊了?煩不煩啊你!」
卿畫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陸勤撓了撓腦袋,一路上嘴裡碎念著:「真是奇怪,好好的約會,又一個人跑了出來,這就算了,自己不吃了,還要兜著走!唉,可憐黎正夫了,攤上這麼個妻主,嘖,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