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的女子哪裏還有當初那副逍遙皇女的風範?
她身體瘦弱,一身素凈的淡藍色棉衣,身上無任何裝飾,就連臉上也可見風霜蕭條。
她看上去拘謹了,往日一見着人,便大大咧咧得說話,嬌慣得像鄉野粗人。
這也沒過多久,怎麼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女帝一直看着她,這才想起當初一道聖旨,已斷了母女情分。
「先平身。」
卿畫起身,直面聖顏。
殿上的女帝不怒自威。
「凰卿畫,你還有臉回來?不怕朕將你凌遲處死嗎?」
卿畫臨行前,本以為到了女帝跟前,會害怕,怕被賜死。
現在身處其中,成為眾矢之的,倒不怕了。
「兒臣是來揭發三皇姐罪行的,也是為了兒臣能夠查清這不白之冤。」
凰安璃險些不認識她了,這還是從前的那個窩囊廢嗎?
居然敢在這裏指證她?
「母皇,您別聽她的,兒臣根本沒有害過任何人,她這次回來,就是想要誣陷兒臣,好復出原位。」
凰安璃言畢,女帝果然是帶着懷疑將卿畫看了個透。
「噢?是這樣嗎?你現在是庶民,可不能空口無憑,否則可別怪朕,不留情面。」
女帝的眼底是冷的,終究也不剩什麼母女之情了。
她是多厭惡自己這個女兒?
是失望,還是早就想遺棄了?之前只是找不到借口罷了。
卿畫抬起頭,不卑不亢道:「當日宮宴,我的盛裝在路上突然遺失了,回到宮中時,三皇姐說她可以將一件舊時盛裝借我,可到了宴會上,我身上的衣服卻變了顏色,事後查明,那碗灑在我衣服上的湯藥,被提前下了特殊粉末。」
卿畫回頭望着凰安璃,「三皇姐這樣拙劣的算計,就不怕被戳破嗎?」
這件事的相關人員,早就被處理乾淨了,死無對證。
凰安璃並不信,她會有什麼本事為自己證明。
「當日盛裝,確實是我借給你的,但為何會變成金鳳皇袍,我又怎麼知道,或許是你想藉此機會籠絡人心,又或者是想裝神弄鬼,好讓所有人擁護你。」
「哈哈哈——」卿畫笑得張揚,這一番話是想降人智商嗎?
「我這麼做,不是明白著送人頭嗎?三皇姐的推測未免太過可笑。」
沐尚書忍不住起身插話道:「陛下,兩位皇女,容微臣說一句,微臣覺得,不如將那件衣服拿出來,試驗一下即可。」
凰安璃冷熱一笑,「衣服已經燒了。」
「衣服可以燒,但總還有別的衣服,可以試驗吧?」
卿畫眉毛一挑,拿出一瓶藥水來,她幾步走近了凰安璃。
見她逼近,凰安璃後退了兩步,神情有點慌亂。
「你要幹什麼!」
卿畫將那藥水灑到凰安璃身上,很快,那原本無色無味的藥水便漸漸透出血紅來。
凰安璃的身上此時猶如斑斑血跡,從那鸞鳳的嘴中噴出。
「鸞鳥泣血,是為不吉,這樣看來,三皇姐,是不是也該打入天牢,趕出京都!」
「啊——凰卿畫,你太過分了!」
凰安璃張著十指咆哮起來,已是急得無地自容。
女帝眼中已有怒意,她對着卿畫高聲呵道:「你這分明是故意栽贓!強詞奪理!」
卿畫轉過身,面色冷漠。
「當日母皇和諸位大臣,能相信三皇女的強詞奪理,今日我凰卿畫在此,將歷史重演,怎麼大家就又不信了,是我強詞奪理,還是在座的各位,寧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想站出來,主持公道呢?」
卿畫又轉身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人。
「兒臣本以為,母皇只是被愚弄了,現在看來,母皇是偏心啊,兒臣並沒有做錯什麼,母皇卻令可聽信別人一面之詞,也不肯相信兒臣,難道就因為我是庶出,就不算是您的親生女兒了嗎?」
試問天底下,有幾人敢這麼
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女帝鏗鏘責問的?
眾人不由得也產生些欽佩來。
席間的凰耀希和黎宴,也被這場面鎮住了。
黎宴更是愣在那兒,難以置信。
原來她是五皇女,難怪會身份成謎,又那樣落魄。
她在大殿上,一腔熱血,直言不諱,與她平常說話輕浮,嬉皮笑臉的樣子,完全不同。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登徒子」嗎?
女帝扶著皇座上的紫檀木扶手,戴慣了的鳳冠卻突然覺得如此沉重。
「老三,你可還有要反駁的?」
凰安璃知道自己這個母皇,是個耳根子軟的,根本就沒什麼謀略,將來的儲君之位,一定會是她的。
她是絕對不能讓凰卿畫,有翻身的機會。
「母皇,就算那件盛裝真的有問題,但凰卿畫勾結敵國細作,這又該作何解釋?」
卿畫笑道:「勾結細作,全憑那人一句話就能斷定嗎?再說了,你不是說,我跟他有書信往來嗎?」
卿畫望向另一邊的沐尚書道:「有勞尚書大人,將信拿出來,給我瞧瞧。」
沐尚書早已將之前的書信保留了幾封下來。
她將那信件展開,十分規正得對着眾人。
卿畫對着沐尚書笑道:「不好意思,我看不懂,還請大人幫我念念。」
沐尚書便轉到自己眼前,念道:
「今夕月正,我則不悅,為眾輕,信有一日,我欲盡誅其人,皇位上座,又請出助,待功成之日,贈爾城三,金鯉一躍成凰之日,權傾江山為爾重卿也……」
卿畫一臉無辜,將那書信倒著看了看,坦然面對道:
「這字跡歪歪扭扭,倒和我差不多,這官話也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我記得玄耀國往來信都要說官話,但大家怕是忘了,我這個草包似得皇女字都不識幾個,怎麼會寫這種東西啊?」
解釋一出,眾人也都面面相覷,信了大半。
凰耀希便也跟着說了句:「看來,五皇女,是真的無辜的,根本就不存在謀反之罪啊!」
女帝此時也不知如何面對,只好看着凰安璃,還有什麼可解釋的。
凰安璃依舊是不肯認輸,她走過去,將那信件奪過,使勁撕成了碎片。
「我想信件也可以代勞。」
卿畫搖著頭,只覺得她為人處事,太過倉促,連撒謊,都顯得可悲。
「把陳氏帶上來!」
隨着一聲令下,大殿上走出一個戴着鎖鏈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