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我去叫醫生！」

江應康猛然驚醒，看了一眼江蕪之後馬上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江蕪獃獃地環視了一圈。

天色昏暗，似是剛下過雨不久，病房內除了難聞的消毒水氣溫，還氤氳了幾分泥土的清氣。

她眸色依舊有些獃滯，小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面上麻麻的，嘴唇處像是沾了藥水，她輕輕舔舔泛乾的唇，帶下一分苦味。

江蕪皺了皺眉。

記憶像潮水一樣湧入腦海里，面目猙獰的雲戚、奄奄一息的小乖、猥瑣的蕭瑾……

小乖呢？

蕭執呢？

江蕪遲鈍地反應過來，猛地用雙手撐住身子想要坐起來。

「嘶……」

細細密密的疼蔓延到四肢百骸，江蕪眼裡迅速泛出淚花，整個人又躺了回去。

背好痛，手心也痛，兩條腿更是疼得發麻。

江蕪仰頭看天花板，欲哭無淚。

「快來快來，看看我女兒怎麼樣了。」江應康心急地拉住一名醫生的胳膊，三步並作兩步走，沒一會兒就帶著人走到了江蕪的病床前。

醫生理了理大衣，慢條斯理地戴上了眼鏡。

「別慌，我之前不是說了醒了就好，看把你急的。」

江應康苦笑了聲，沒有應他的話。

這種得而復失的感覺他經不起第二次了。

萬一江蕪有什麼大礙，他恐怕後半生都不得安寧。

「醫生，我，睡了多久？」江蕪沙啞著嗓子，艱難問道，「爸爸，小乖去哪了？」

「不多不少，三天半，現在是早上五點。」醫生掰了掰她的眼睛，「還好。背上好好養著，那一棍可真是下了十成十的力氣，小姑娘挺能抗的。」

江應康儼然是聽到了江蕪問的話，但他別開了眼，沒有直視她的眼睛。

江蕪的心提了起來。

要命和疼痛，孰輕孰重她還是懂的，所以才能忍著痛，一直等到有人來救她。

可是小乖怎麼樣了？

她滿肚子的疑問，卻得不到答案，就連身旁醫生說的話都選擇性忽視了。

「待會兒去做個CT，再重新驗血，其餘的話就是外傷了，仔細養著，別做太大動作。」

醫生話音剛落，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從門內躥了進來，死死地將江蕪摟在了懷裡。

醫生：？？？

江應康摸了摸鼻子，重新拉住了醫生。

「小蕭你注意點幼檸的背哈，我跟醫生商量點事兒。」

說著不等醫生把眼鏡扶上去，拉著他就迅速離開了現場。

江蕪愣愣地看著走到她跟前卻不敢再走的男人。

他眼睛很紅，像是連著幾天都沒休息好，申請憔悴極了，現在看著自己的眼神，熱烈而張揚。

江蕪的心一下子軟了，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胳膊，比了個「抱」的姿勢。

蕭執再也忍不住，坐到床邊把她緊緊摟在了懷裡。

床上兩人緊緊相擁，像是跨越了一個世紀那般，久久都未鬆開。

江蕪夢裡沒能真正流下來的眼淚在此刻傾瀉下來，很快將蕭執的背後打濕。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江蕪吸了吸鼻子，退後一些，揉了揉蕭執的頭髮。

不等他回應，她又噗嗤一聲哭著笑說，「你現在好醜啊，鬍子拉碴的，眼袋都出來了。我，我也丑。」

「嗯。你醒了我就不醜了。」蕭執的大手覆在她臉上，拂去了她眼角的淚，「我家江兒什麼時候都好看。」

他臉上還掛著一顆晶瑩的淚，似乎將「男兒有淚不輕彈」的箴言撕碎了踩在腳下，面對江蕪時，滿是認真和虔誠，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蒼白的小臉，生怕她跑了一樣。

江蕪不迴避，一雙含著盈盈水光的多情眼，柔柔地看著蕭執。

百看不厭。

她暗自下定了決心。

過去那一世，她遲鈍且不解情意，直到死了都沒領會到蕭執的愛。

現在以及將來。

她還有的是時間。

良久，江蕪抽回了放在蕭執手心裡的手，扶在了腦門上。

蕭執見她如此動作，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怎麼了，是頭暈嗎？我去叫醫生！」

「不用，對了蕭哥，小乖呢？它有沒有事？我想看看它，你快帶我去看看它。」江蕪想到剛剛沒能得到答案的問題，忙問向了蕭執。

蕭執幾度張口，都沒能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

「你，你說話，別嚇我呀……」

江蕪眸子里染上了幾分恐慌，蕭執不說，她便直接跳下了床。

蕭執忙把她拉了回來攬進懷裡，「別怕，小乖……好好的，我現在帶你去，你別激動。」

「你實話跟我說，小乖是不是要死了？」

江蕪閉了閉眼，哽咽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小乖它……斷了三根肋骨，輕微腦震蕩，現在還在昏迷當中，一直……都沒醒過來。」

江蕪眼前一黑。

兩行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它是為救我才那樣的，我求你帶我去看看它好不好，我就看看它，它看不到我會害怕的……它現在在哪啊？」江蕪拉著蕭執的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拽著。

本就缺了血色的手，狠命攥著蕭執時指尖都泛了白。

滿臉淚痕的模樣，看得人心碎。

蕭執還是帶著她去了醫院隔壁的寵物醫院。

寵物重症監護室里，小乖靜靜地躺著，小身子時不時起伏一下，證明它還在好好活著。

江蕪戴著口罩在窗外泣不成聲。

她順著牆，一寸一寸滑下去，最終蹲在了地上。

纏著繃帶的手覆在頭上，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悔，又恨。

不知過了多久，情緒失控加上精神緊繃，她終於撐不住，軟軟地一倒，徹底昏睡了過去。

***

再次醒來已經是大中午。

江蕪的情緒緩和了很多，被帶著做了一系列檢查之後才安心回了病房。

蕭執中途回去了一趟，將自己收拾乾淨，重新急急地趕回來照顧她，就連江應康的位置都被他擠掉了。

……

「她在哪裡？」

江蕪看完程兼發的小乖的狀態圖，眸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問向蕭執道。

「不急，等你傷養好了我帶你去見她。」

她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蕭執淡定地削著蘋果，光打在他的金絲邊眼鏡上，讓人驀地一冷。

「後面……是怎麼處理的？」江蕪問。

「抓你的人是青雋幫的，他們的頭目方思和是雲戚的初戀兼施恩對象，欠了雲戚一個人情，所以才會幫她。那天我帶了警方，現在已經被端了，只不過他們的下場，我還是可以決定一二的。」

蕭執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放在手心裡半分不敢冒犯的珍寶，那些畜生是哪來的膽子敢傷她的，這麼不自量力，乾脆就不要存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