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止宋織織獃滯，連着江蕪也愣在了原地。
小手不知所措地放在身側，攥著也不是，鬆開也不是。
「這位，女士。」感受到對方的眼淚打濕了自己的脖子，江蕪才斟酌著開了口，「我們認識嗎？」
「認識認識，你是我的女兒啊！」歸雨終於捨得鬆開緊緊勒著江蕪脖子的手，猛擦了一把眼淚。
江蕪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就被歸雨的下一句話打斷了。
「應康，老頭子，你們說話啊，你看，多像！」
被歸雨喊著的老爺子怔愣了一秒堪堪回過神來，抹了一把也有些濕潤的眼角。
好在他還尚存理智，步履蹣跚地在江應康的攙扶下走近了江蕪和宋織織幾人。
「小雨你別嚇著人家小姑娘了。」傅海沉聲開口，只是他自己的眼神也控制不住地想要多看江蕪兩眼。
「媽，很遺憾，她確實不是。」雖然有些殘忍，但江應康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一聽到「小姑娘」三個字，歸雨原本激動的心情馬上冷靜了幾分。
是啊，自己抱着的這個只是個小姑娘，哪裏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兒？
「您可能是認錯人了，我只是跟我朋友一起來吃飯的。」江蕪善意解釋道，她看到了一旁的江應康，後者朝她微微點了頭。
不知道有什麼恩恩怨怨的江蕪多看了眼面前的老太太——一身傳統的唐裝，上面綉著牡丹花。頭髮花白也擋不住通身的氣度，年輕時多半也是個美人。
而且，不是江蕪瞎猜。
她總感覺這老太太跟自己長的有幾分像。
唉，肯定是錯覺。
「我沒認錯。」歸雨喃喃道，「我就是想多看兩眼而已。」
老太太眉宇間的愁緒都能化為實質了，紅着眼睛看着江蕪。
宋織織的酒徹底醒了，直勾勾地看着在場的幾人，感受奇怪的凝滯氛圍。
她伸出手扯了扯江蕪的袖子，「你倆長的好像啊，別到時候你老了也長這樣吧，還蠻好看。」
宋織織沒有刻意遮擋自己的聲音，所以在場的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江應康看了眼並排站着的江蕪和歸雨，內心閃過一道期冀。
「孩子，你走吧。」歸雨定了定神，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笑，「我不是故意的，嚇到你了吧？」
江蕪搖搖頭，遲疑了一下，把包里的手帕遞了出去。
「您別太難過了，相信您思念的也是很好的人，無論在哪，有您的牽掛，她都不會孤單的。」
江蕪說完，淺淺地向歸雨點了點頭，拉着宋織織離開了。
只是錯身經過江應康時，明顯看到他錯愕了一下，也就沒感覺到他伸出來打招呼的胳膊。
動作極輕，帶着某種試探，將江蕪散落的一根頭髮捻在了手裏。
見了岳父岳母也是這般反應，江應康更加堅定了想要確認的內心。
看着江蕪和她朋友越走越遠，擋不住的眼淚撲簌簌地從歸雨眼裏落了下來。
「多好的孩子啊。」歸雨喃喃道，握在手裏的帕子綉工了得，看上去還是新的，「你們真的不覺得像嗎？尤其是那雙眼睛。」
江應康實話實說，「像，我第一眼見她，就覺得像。但比起嫿兒，她……」
他本想說更像我的女兒，可轉念一想，萬一鑒定不是，驚喜消失，兩位老人是斷斷接受不了的。
「她總歸還是不是的。」
「你說你之前見過她？」歸雨臉上還帶着淚痕，一聽江應康的話，馬上就追問道。
「之前去柳葉灣探望您和爸，在路上偶遇的，後來也接觸過幾次。」
「她和您住得不遠。應該都在柳葉灣附近。」
多的江應康沒說，他只想調查到一切塵埃落定了再向兩位老人解釋清楚。
而這一邊江蕪還是一頭霧水。
江應康和這兩位老人是啥關係？
網上是說江應康的父母去世很早，一路遇到貴人才達到今天的成就，那今天的兩位老人豈不是他的岳父岳母？
也就是……柯黎姍的父母親。
可是柯黎姍的父母也就是曼姐的父母，早就離婚了，根本不可能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所以兩位老人只能是江應康的前岳父母。
一大堆人物關係理得人直頭痛。
「江兒，你想什麼呢？」宋織織推了推江蕪的胳膊。
「沒什麼。」江蕪揉了揉眉心，「腦子有點亂。」
「你是不是因為剛剛的事情費神啊？」宋織織小心問道，「看你的樣子好像也不是很排斥他們的接近誒~」
不得不說宋織織真相了。
江蕪扯出一抹笑，「這個老太太一上來就說我是她的女兒，她身後的人剛開始也是一臉震驚，後來才說我不是她女兒。」
「這個反應，和江董事長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宋織織凝眸思索，半晌，她才一巴掌拍到了自己腦門上，「江兒，你在這個世界不是孤兒嗎？難道你沒有想過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江蕪一愣，才低低開口，「本來想過，後來也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再說了，我有爹娘不就夠了嗎？」
她眸子裏潛藏的期待被燈光掩飾。
宋織織卻無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孤單的情緒。
「我委託朋友調查過江董事長的現任夫人，她曾經拿過我的血樣。」江蕪回想着說道，「我腦子裏總有荒唐的念頭，就彷彿我真的是江董事長或柯黎姍某一個人的孩子。」
「而且是讓柯黎姍恨毒了那種。」
宋織織捂住了唇，湊到了江蕪耳邊，「難怪我看着你和剛剛的老夫人長得像，尤其是眉眼。」
這話，連帶着剛剛在他們面前脫口而出的，都是宋織織內心最直接的想法。
「你說柯黎姍拿了你的血樣，據我所知，一邊采血不都是測血型或者親子鑒定嗎？」宋織織循着本來的記憶，低聲詢問。
江蕪沉重地點了點頭。
她確實懷疑柯黎姍偷偷拿自己的血樣做親子鑒定，那……是和誰的呢？
計程車內一時寂靜無聲。
夜色灰濛，彷彿有什麼東西要撕破濃重的雲彩的阻隔，破雲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