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幾位故交的近況后，趁著空隙，我忙着接待了兩位入場客人，眼看離展會結束還有半個多小時，吉娜遲遲捨不得離開，我們只得接着聊下去。

「黛西姐，自從你離開水秀鎮后，想見一面也難，我看你現在過得挺好的，真為你感到高興，當初幸虧從CD公司出來了。」

「呵呵，我也覺得幸虧出來了，現在回想起來，一切好像都是天意，如果我沒有出廠，真的不敢想像現在的境況會有多麼糟糕。」

雖然我很喜歡吉娜，但是我還是向她隱瞞了從CD公司出來一年多后，經歷的那些丟臉的經歷，從YK小作坊，到YG騙子黑心工廠，這些都是上不了枱面的經歷，為了面子，我絕對不能將真相告訴吉娜。

「黛西姐，其實說起來我挺感謝你的，那時我剛去CD公司時什麼都不懂，幸虧有你教我，如果有機會，我還想跟在你的身邊多好。」

「你也是有家庭的人，還是在水秀鎮比較方便，如果工作上有什麼疑問，我可以指導你。」

「嗯，好啊，外貿上好多知識我都不懂，以後還想向你學習呢。」

「沒事，只要我有時間，你給我發微信，我一定會回你。」

「呵呵，謝謝黛西姐！你現在的工資比以前肯定要高很多吧？」

吉娜從我的展位裝修上看得出YZ公司的實力肯定比CD公司要好，眼神里滿是羨慕。

「哈哈，那還用說，無論是工作環境，還是福利待遇，以前在CD公司想都不敢想的，我在YZ公司都得到了，以前我總是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害怕別人嫌棄我年紀大，擔心萬一從CD公司出來找不到工作，後來被逼出廠后，在外面找了一圈，我發現情形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我是得償所願，工作環境稱心，工資福利也如我的意。」

「以前你總是擔心年紀大不好找工作，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還好吧，不過確實有很多公司嫌棄我的年紀大，這是現實問題，在社會上很普遍，所以你們要趁年輕趕快做好職業規劃，不要等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晚了。」

為了面子，也有虛榮心作怪吧，我向吉娜隱瞞了找工作時曾經多次被人嫌棄年紀大的屈辱經歷，除了老洪以外，那段黑暗的往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講。

「黛西姐，我也覺得打工不是長久之計，如果有機會還是單幹比較好。」

「我也想啊，可是單幹要麼很有實力，可以開立有進出口權的美金帳號，要不然收不到貨款真是麻煩，我吃過一次虧，以後不敢再碰了，年紀大了，還是想過安穩的生活。」

「你可以想別的渠道收貨款唄，你有那麼多同學，朋友做外貿，讓他們幫忙收不就行了？」

「吉娜，你還年輕，有些人情世故不太懂，這個世上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在利益面前就別想遇見真心幫你的人，可以找人幫忙，但是絕對不能找人收貨款，這是人際交往的硬傷，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忍，思想可以單純，但是鬥不過人性的複雜。」

「呵呵，黛西姐，你們的閱歷豐富，說的話題這麼沉重，我聽得心裏慌慌的。」

「當然我說的只是個例，你們這個年紀生長的環境，教育的背景跟我們都不一樣，也許你們可以遇到志同道合的合伙人，以後了好消息通知我一聲，我替你高興高興。」

「呵呵，好的，黛西姐，謝謝你的指導，今天展會快要閉館了，我們有時間再聊吧。」

「好的，有時間保持聯繫。」

第一天在展館遇見吉娜，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她將CD公司的近況差不多都跟我講了，對於曾經那幾個曾經跟我有過節的熟人，趙五角，柳芝，馬花椒等人，想當初我們在一起上班時，為了各自的私利你爭我斗，矛盾重重，如今分開這麼久，聽到他們的近況並不如意，我不禁感到唏噓不已，人生苦短來去匆匆，我們在打工途中萍水相逢乃前世修來的緣份，何苦為了一己之私鬧得你死我活，勾心鬥角，回想起來我的心裏五味雜陳，當初那種日子到底有什麼意義？只不過身在那種複雜的環境中，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出廠快兩年了，過往的一切都時過境遷，趙五角和柳芝曾經是讓我恨之入骨的人，如今想到他們的遭遇，我的心裏倒很平靜，打工環境中的交情本來就像開水一樣熱得快，冷卻得也快，在一起工作我們是同事，分開了誰都不記得誰，所以，凡事何必太較真，苦了自己也害了他人，過往的一切終將在記憶中彙集成一片煙雲，就當作人生路上的一處風景，留着茶餘飯後的談資吧。

參展第二天中午，我和米莉，勞先生三人正在展位上吃飯，突然我的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吳小姐，好久不見！」

我抬頭一看，驚訝地發現樂總就站在我們的展位前，他神采飛揚，面帶微笑地看着我。

我連忙站起來，拿出一把椅子移到談判桌前，說道：「樂總，好久不見，進來坐一會兒吧。」

樂總一邊察看我們的樣品和海報，一邊說道：「吳小姐，這家公司不錯吧？」

「嗯，還好。」我尷尬地說道，其實我心裏很清楚，作為昔日老闆，由於擔心我利用他以前的客戶資源，他自然不希望我繼續從事同行業的外貿銷售，他的顧慮我心知肚明，對於他的突然到訪，我感到極不自在，因為我確實利用了以前的人脈和客戶資源，當着他的面，我做不到不心虛。

反過來想一想，即使我不利用那些客戶資源，就憑他們外貿部亂糟糟的狀況，這些客戶資源也派不上用場，相反會被其它公司所利用，與其如此，我何不拿來為己所用？

樂總走到談判桌前坐下，問道：「吳小姐，這家公司在哪裏呢？」

「水雲鎮。」

「哦，離你家很近的？」

「是的，我每晚都可以回家住。」

「那挺方便的。」樂總笑了笑，問道：「當初你在我公司的時候，最大的顧慮是不能回家嗎？」

「這個嘛，只是一部分原因。」我客套地說道，至於我離職的真實原因，我們都是心知肚明，到了這個地步，我實在沒有必要違心地說假話，當然也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委屈。

「哦，我明白。」

樂總尷尬地笑了笑，對於那段不愉快的經歷，我們都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時過境遷，誰都不想揭開那個恥辱的傷疤，不管怎麼樣，趙五角畢竟是他的親戚，在外人面前，他還是要顧及親人的面子，雖然他知道在這件事上，他有愧於我，但是為了維護他作為老闆的尊嚴，他絕不會向我道歉，也不會在我在面前講趙五角的壞話，恰恰這個節點就是我心裏的刺，他們是親戚，他們的關係和矛盾都與我無關，我本是無辜的打工人，我為什麼要做他們矛盾的犧牲品？

短暫的沉默過後，樂總問道：「吳小姐，你現在的工作狀況是不是比在CD公司要好很多？」

「呵呵，樂總，你同意我說實話嗎？」我笑道，此時心情好，跟他閑聊我也沒有什麼顧忌。

「那還用說，我想知道真實的答案，以便我進一步整頓外貿部，為什麼我每年投那麼多的錢，外貿部既做不出業績，也留不住人？根源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