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到二樓，站在入口處看了看，這家皮具廠的規模比較小，面積大概只有兩千多平方左右，右邊是隔板圍成的辦公區，左邊是生產區，以及周轉區。

廠房的佈置很簡陋，居然連前台都沒有，正中間處有一塊隔斷牆，上面貼有江東鎮某皮具廠幾個大字，才能看出這是一家工廠。

在二樓左側的周轉區，有幾個人在打包準備出貨，我朝里望了望，一位中年女子看到后問道：「你找誰？」

「你好！我跟林總約好了過來面試的。」

「面試什麼職務？」

「外貿主管。」

女子一聽，便用手指了指隔斷牆旁邊的門，說道：「你從那裏進去吧，裏面會有人接待你。」

「好的，謝謝！」

我推開玻璃門走進去，裏面是兩間辦公室，總面積不到五十平方，裏面的佈置顯得凌亂，擁擠，右側門頭上標識「總經理辦公室」的字樣，左側是綜合辦公區，總共只有六張辦公桌，只有四個人在辦公。

我來到第一排的年輕男子前，客氣地說道：「你好！我是過來面試的。」

年輕男子看了我一眼，轉身朝後排喊了一聲：「王姐，她過來面試的。」

坐在後排一位年齡跟我相仿的中年女子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道：「哦，好的，來了。」

說完，她起身走過來，推開右邊的總經理室門，說道：「進來坐會兒吧，林總有事等會才能回來。」

「他給我發微信了，讓我先上樓等一會兒。」

王小姐拿了一瓶水遞給我，說道：「你先坐會兒吧。」

「好的，謝謝！」

坐下后，我四處看了看，這間總經理辦公室佈置得比較有格調，辦公桌上擺滿了各種產品圖冊，樣品，等。

牆上掛了幾幅名人字畫，還有幾張應該是林總跟政府官員，外國客戶的合影，看得出他比較有品味，個人素養應該比之前認識的那幾個靠加工為主的小老闆要高些。

我沒有見過林總，憑感覺相片中的男子應該就是他，他的年紀應該比我大幾歲，我拿起一本目錄看了看，這些產品目錄製作得很精緻，比當初CD公司的目錄規範多了，每款產品對應的英文描述很專業，看得出這兒的外貿人員水準應該還不錯。

十幾分鐘后，林總回到了辦公室，他大概四十六，七歲的樣子，中等身高，面容和善。

他進門后笑呵呵地跟我打招呼：「讓你久等了啊！」

我連忙站起來，客套地還禮：「林總，你好！」

「坐吧，我剛才在一個朋友的公司談點事情。」

「哦。」

林總跟我說話時顯得很熱情，跟那個陰險冷漠的黑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至此我緊崩的心情漸漸放鬆了不少。

落座后，我們便開始了套路般的面試。

「我看了你的簡歷，你是個老外貿了？」林總開門見山，說話很直接。

「呵呵，是的。」

「你四十幾歲了？」

林總突然問起這個讓大多數中年女人尷尬的話題，一時間讓我難堪不已，我沒想到他說話這麼直率，中年女人最忌諱別人提到年紀，更何況「年紀」害得我找不到好工作，我更加忌諱別人提到年紀，沒想到林總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哦，四十二歲了，年紀有點大。」我難為情地笑了笑。

「呵呵，我四十八歲，比你的年紀還要大。」林總直爽地說道。

「哦。」我附和著笑了笑。

「不過我開廠二十年了，你還在找工作？」林總笑着調侃道。

「哦,這？」林總直白的炫耀窘得我當即滿臉通紅，這個年紀找工作本來就自卑得心酸，如今被他戳痛了敏感的神經，一時間羞得頭都不敢抬。

林總意識到了我的窘態，連忙開玩笑地說道：「呵呵，沒事了，閑聊幾句，別在意啊。」

「沒事，我又不是小姑娘，什麼都不會介意的。」

其實我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心裏還是感到澀澀的，林總說得很對，包括前幾天那個心狠手辣的黑總，他們講得都沒有錯，他們四十多歲都當老闆了，我為什麼還在滇沛流離地找工作？這些年吃盡了苦，受盡了氣，拚命地為老闆賣命打工，為何卻落到如此悲哀的下場？

我多次反省自己這些年的經歷，自認為做人做事問心無愧，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算計，被人利用？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每到一家公司，我都是安分守己地做人，勤勞踏實地工作，為何總是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我到底錯在哪裏？

從在CD公司時，那個吃裏扒外，愚蠢毒辣的趙五角，YK小作坊陰險狡詐的張先生，以及卑鄙無恥的黑總？他們個個想着算計我，利用我賺取無本萬利，為什麼就沒有人欣賞我呢？

是不是就如黑總所說，像我這樣的人就只配一直找工作，心慈手軟的人永遠不會成功？

「這些年你一直做外貿的嗎？」林總問道。

「是的。」

「一直都在工廠做吧？」

「是的，不過我只熟悉電子產品，不熟悉皮具。」

當時之所以給這家公司投簡歷，完全就是抱着瞎貓遇死老鼠的心態，不管行業是否一樣，只要能有人要我就行，這兒離我家近，哪怕拿幾千塊錢一個月我也願意。

「你幹嘛投我們公司呢？」林總親切地問道，我緊崩的心情也漸漸放鬆了。

「嗯，這個嘛，現在就是想找份工作，這兒離我家近，晚上回家方便。」我實話實說。

「那也是，從你家坐車過來只要十幾分鐘，我一直想招一位穩定性好的外貿，免得做了幾天就走了，我看了你的簡歷，雖然你沒有做過皮具，但是你有這麼多年的工作經驗，相信你熟悉幾天就可以上手。」

林總跟之前認識的老闆風格確實不一樣，以前面試時，那些老闆巴不得我將手頭的客戶都帶給他們，他們好坐享其成，利用我的客戶賺取利潤，眼下林總不只是說話的態度親切，他對客戶的要求也不像別人那麼苛刻，至於他是不是性格和善，為人大度，還是有別的隱情，暫時我還不得而知。

「只要工廠配合得好，訂單穩定，我是不會隨便換工作，特別我現在這個年紀，更加不適合換來換去，不怕你笑話，很多人嫌棄我的年紀大，我找工作都找怕了。」我自嘲地說道，林總說話和善，我心裏的顧慮也就少，說話也不用瞻前顧後，能說就說吧，大家坦率交流比起虛假的隱瞞要真實多了。

「呵呵，你放心，我跟他們不一樣，別人喜歡找年輕的，我就要找年紀大的，年紀大的工作經驗豐富，為人誠實穩重，之前我招了很多小年輕的，他們沒有工作經驗，還總是提這個要求，那個要求的，訂單接不到，還特別難侍假，後來乾脆我全不要了，花錢白養他們有什麼意義，我需要的是一進來就能工作的人。」

「哦。」

「我也是學外貿英語的，工作三年後就自己開工廠，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

原來林總的學歷這麼高，難怪他說話的素質比之前那幾個代工廠的老闆有水平多了。

「哦。」

我慚愧得低下了頭，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能力確實不足，前幾天被黑總嘲笑，我的心腸沒有他黑，所以他當老闆我還在打工，如今又被眼前的林總調侃，他大我幾歲，可是開工廠已經二十年了，而我還在滇沛流離地找工作，相比之下，我簡直無臉見人。

「吳小姐，沒事了，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啊！」林總的性格很開朗，也很健談。

「呵呵。」

「我看了你的簡歷，對你的情況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這樣吧，你將最近幾年的工作經歷簡單講一講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