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繼續忙著發郵件，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張先生，阿香，張老二，以及三個年輕人先後回到了辦公室。

張先生一進門便說道：「吳小姐，我們開個會吧。」

「好的。」

我拿著自帶的筆和本子跟眾人一起來到會議室，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坐在正位置講話的居然是張老二，平時囂張跋扈的張先生跟我們一起坐在會議桌旁，聽張老二發表他來到南江后的第一次講話。

張老二的口才比他哥稍微要好些，至少說話比較連貫，不過講話的風格都有點咄咄逼人，派頭十足，講話的主題也是千篇一律那幾句話：「我們每天打開門就要花錢，花錢如流水啊，所以你們也要有緊迫感，要將壓力化為動力，繼而轉化為效益，儘快接單將投入的錢賺回來。」

「吳主管，這三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僅靠他們肯定接不到訂單，這個擔子你要挑起來。」

「吳主管，從明天開始，每晚必須加班，商貿平台投錢就是要有成效，那麼多錢不能白花了。」

「平台上線后每天都有客人詢價，折算下來一條詢盤花了幾十塊錢，你們要隨時回復客人的詢盤，不能錯過每一個有價值的信息。」

「以後你們每天都要提交工作報告，收到多少詢盤，回了多少詢盤，客人有沒有打樣，報價後有沒有回復，如果不回復原因是什麼，都要給我標識清楚。」

「目前他們操作內銷平台就是這樣要求的，每一條詢盤都不能浪費。」

張老二長篇大論講完之後，正牌老闆張先生也講了幾句，無非還是那幾句類似的話重複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我將熟知的外貿知識立刻教給三個年輕人，恨不得平台上線后就能賺回投資的錢。

兄弟二人的性格好像都有點神經質，他們講得神采飛揚，我聽得頭腦發脹，時不時看看手機，生怕錯過回家的最後一班公車，如果趕不上公車，我就只有打車回家，我一天的工資還不到兩百元，就這點收入哪裡有本錢去打車？

張氏兄弟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焦慮不安，他們依然故我，口若懸河地一遍又一遍發表所謂的成本控制論調，這場冗長而乏味的會議直到晚上八點半才結束，我餓得雙腿發軟，焦灼不安的心早就飛回家了。

回到辦公室，我拎起背包一聲不吭地向辦公室外走去，張先生見狀連忙追出來，跟在我的身後喊道：「吳小姐，你這麼早就回去嗎？我跟你說過的，讓你今晚教他們寫郵件啊？」

我沒好氣地答道：「太晚了，明天吧。」

張老二也追出來，在我身後喊道：「你不是說公車最晚九點半嗎？現在剛到八點半，幹嘛那麼早下班？」

我才不管你幾點鐘呢，一刻也不想聽他們兄弟二人的啰嗦了，我沒有理會張老二的叫喊，頭也不回地向樓下走去。

我回到家不一會兒，老洪也回來了，他見我滿臉疲憊，問道：「怎麼了？工作不開心？」

「本來老闆夫妻倆的大嘴巴已經夠煩人了，今天他家老二從內地工廠過來了，他整個下午就坐在我的坐位旁，完全將我當作犯人似的看管，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我的電腦看，嘴巴一遍又一遍地複述他哥嫂講了幾遍的話，不是一般的煩人，他不停地催我教那三個年輕人，誰都知道學習外貿知識和英語需要循序漸進才行，在他們看來，好像我能夠從口袋中將這些知識往外掏那麼簡單，他還說要我無條件加班到晚上九點半，憑什麼？就那點工資，真以為我是保姆和雜工嗎？一個老男人格局小，氣量小，說話沒條理，真搞不懂像他這樣的人居然能當老闆？」

「靠做假貨發家的還指望他有人品嗎？能有基本的人性就不錯了。」

「什麼樣人都讓我遇見了，樂總精明但是不會管理，陳總好色又猥瑣，這個張總既狠毒又陰險，唉，想找一家正規的公司怎麼就這麼難呢？」

「如果實在不開心，明天就不要去了，大不了去附近的超市當理貨員算了，累就累點，好歹工作內容單一，不用被別人指手劃腳的。」

「我上了兩天班，如果明天不去，他們肯定不會給工資，這兩天我死了多少腦細胞，白白上兩天班，太不划算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明天商貿平台就可以上線，上線后看狀況如何，如果那個老闆和他弟弟還是這種管理風格，我頂多干一個星期就出來，跟在這種人的身旁做事簡直在遭受精神折磨，伙食差的要死，四個素菜還生怕別人吃多了，之前在CD公司時，雖然伙食差，至少還有一兩塊肉片，他們的菜里連肉沫都看不到。」

「你看看你，這幾年找的工作一家比一家差，到底走的什麼黑運呢？」

「唉，人到中年，命不如狗啊！」

就在我跟老洪談話間，手機鈴聲提示微信有信息，我點開看了看，發現是小李寫的一封英文郵件，同時附有她寫的幾句話：「吳主管，這是我剛才寫的郵件，你幫我看看吧，老闆說讓你幫我們修改。」

「好的。」

我顧不得肚子餓得飢腸轆轆，忙著在手機上幫她修改起來，老洪見此，說道：「我去給你煮碗米粉吧。」

還沒等我修改完小李的郵件，小馬和小文的郵件也先後發了過來，並附上了相同的要求：」吳主管，你幫我們修改吧，老闆說讓你今晚要改好，並給我們講講寫郵件的方法。」

「我先看看吧。」

我還沒有看完他們二人的郵件，老洪已經煮好了米粉，我端起碗剛想吃，小李居然給我打來了語音電話：「吳主管，你有空嗎？老闆說讓你現在就給我們講課，幫我們指出剛才的郵件有哪裡有問題？」

「你們先等一會兒吧，我還沒有吃飯呢。」

我不滿地掛斷電話，將手機丟到沙發上，開始吃起米粉來。

幾分鐘后，我吃完了米粉正準備去洗碗，不成想又有語音電話打進來，我拿起一看是小文打來的，簡直欺人太甚，如此步步緊逼，到底還讓不讓人消停了？真的將我當作24小時的專職保姆了嗎？

我氣得直接掛斷電話，進廚房洗碗去了。

「你看那個老闆有多變態，回到家裡都不讓我歇口氣。」我氣呼呼地對老洪說道。

「哎呀，這種垃圾廠還是不要去上班了，明天在家時休息吧，不要那點錢了。」

「憑什麼不要？我上了兩天班有三百八十六塊錢，幹嘛就這樣放棄？憑什麼白白遭受兩天精神折磨？不行，我再去上幾天，等上完一周再說，一個星期有一千九百多元錢，到那時不怕他不給我錢了。」

「你連表格都沒有填，要儘快提醒老闆讓你填表，人事資料才是證據，說不定他到時耍賴說你沒有上班，你就算去要錢證據都沒有。」

「你放心，他心眼黑，我也不是小白，我會有辦法要回錢的。」

讓我無語的是，掛斷小馬的電話后，小李居然給我發來微信：「吳主管，老闆說今天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完成，明天我們要準備平台上線，今晚你一定要給我們講講寫郵件的注意事項，方便的話你就打電話過來吧。」

一個小作坊的老闆就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啊，晚上回家居然也沒有自由嗎？誰給他的這個權利？我憑什麼要24小時聽他調配？簡直太自以為是了，他有什麼權力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

「小李，郵件的寫法要我們坐在一起教比較方便，用手機不好教。」

「哦，好的，我跟老闆說說。」

在我的堅決反對下，所謂的寫郵件的坎終於翻過去了，我得以好好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