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幾款樣品坐在位置上看了一會兒，張先生從外面進來了，他站在我的身旁催促道：「吳小姐，你不要光顧自己看樣品，你要多教教他們三個，他們什麼都不懂。」

「哦，好的。」

我簡直被他們夫妻催成了恐懼症，沒辦法，我只得放下樣品問三個年輕人：「你們有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儘管提出來，我隨時可以教你們。」

三個年輕人害羞地笑了笑，都表示暫時沒有什麼要問的。

張先生見狀，連忙板著臉吼道：「你們沒有什麼要問的嗎？平時什麼都不懂，這會兒有人指導，你們卻說沒有什麼要問的？」

小李，小馬和小文連忙低下頭去，紅著臉不敢吭聲。

看得出這三個年輕人也很害怕張先生這位長輩兼老闆，我連忙說道：「沒事，不管你們有什麼問題只管問我，我隨時可以幫你們解答。」

在三個年輕人中，小李的年紀應該比較大，說話也比較沉穩，她從桌面上拿起一本資料遞給我，說道：「吳主管，我們準備跟商貿平台簽合同，這是平台的資料，你先看看吧，老闆讓我看，我不太懂。」

「哦，好的。」

張先生迫不及待地說道：「這個合同我早就想簽了，只是一直沒有招到合適的外貿主管，現在你既然來上班了，明天我就約他們的業務員過來面談，合適的話我們就簽下來，怎麼樣？」

「好吧，我先看看。」

「行，你儘快了解一下他們操作的細節，等平台正式運營后，要好好教這三個年輕人。」

「好的。」

這個平台的操作流程我相當熟悉，只要正式上線，對於我來說操作並非難事。

我一邊翻看資料，一邊跟三個年輕人聊起來。

我問道：「小李，你們來這裡上班多久了嗎？」

「我們三人當中，我來得最早，已經一個月了，他們兩個從老家過來才一個星期。」

「哦，你們都是老闆的親戚嗎？」

「呵呵，吳主管，是的，內地工廠的辦公室人員要麼是老闆的親戚，要麼是附近的熟人，他們都有家庭有小孩，工廠就在我們縣城，他們在那裡上班方便照顧家庭。」

小馬接著說道：「本來我爸讓我在內地工廠上班，他不放心我來南江，但是老闆不同意，他說來這邊上班方便溝通.」

「哦，平台還沒有開通，你們這幾天都在做什麼呢？」

「我們還有個內銷平台，主帳號是內地工廠的業務主管使用，我們都有分帳號，這幾天主要熟悉分帳號的運作，以及學習產品知識。」

小馬接著說道：「吳主管，我們什麼都不懂，你要多教教我們。」

「呵呵，沒問題，年輕人有上進心是好事。」

我們聊了一會兒，阿香突然從門外風風火火地進來了，她一進門就嚷嚷個不停：「吳主管，你不要光陪他們聊那些沒用的，你要教他們外貿，教他們英語，這樣才能接訂單，閑聊怎麼能接訂單？他們都是孩子什麼都不懂，你就將他們當作孩子看，將你懂的英文和外貿都教給他們。」

「哦，我會教的。」我強裝笑臉答道：」不過學東西需要循序漸進，不可能急於求成，外貿知識那麼廣，他們都是白紙，一下子肯定教不會，要在工作中有針對性地指導才行。」

阿香似乎並不認可我的話，撇了撇嘴，說道：「我們招你來的目的就是儘快教會他們，如果短時間內教不會他們，怎麼保證三個月能接到訂單？如果接不到訂單，我們就是白養著外貿部了。」

從進廠到現在不到半天時間，這句話簡直讓我的耳朵聽得長繭了，按照他們的觀念，如果外貿部接不到訂單肯定是我的錯，如果這三個年輕人學不會外貿流程也是我的錯，如果公司收不回在外貿上投入的錢，還是我的錯？

這夫妻倆真是夫唱婦隨啊！他們給我5000元的工資，其實這只是其它工廠文員的工資標準，我憑什麼要背負這麼多壓力？

張先生是不是以為我的年紀大了，實在找不到工作，他錄用我就是給了我恩賜，因此不管他們提的要求有多苛刻，我必須無條件地服從？

阿香和張先生的步步緊逼，既加深了我的焦慮感，也讓人越來越厭煩，就算他們催單，至少也要等我熟悉一下公司的環境和人員吧？

初來乍到，我連公司有幾個人都沒有弄清楚，他們就不停地催促接單，這個動作真讓人不可思議。

為了不讓阿香繼續嘮叨，我只得拿出手機，強裝笑臉陪著走過場，說道：「小李，小馬，小文，你們加我的微信吧，有什麼問題隨時問我。」

「好的。」

三個年輕人順從地拿出手機，依次加了我的微信，阿香依舊在我的身旁鼓噪不停：「就是嘛，加了吳主管的微信方便你們溝通，不管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問她，她的工作就是回答你們的提問。」

「好的。」

張先生和阿香急不可耐的心態讓我反感不已，我不敢想象，如果他們天天在我的耳邊鼓噪，我有沒有耐心忍受下去？

阿香嘮叨了一會兒就出去了，我默默地翻看了一會兒商貿平台的資料就下班了。

小李很懂事，她考慮問題很周到，下班鈴響後，她客氣地說道：「吳主管，你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好的，食堂在哪裡呢？」

「在後面那排出租屋裡，老闆的三弟媳負責做飯。」

「出租屋面積那麼小，能坐得下二十個人嗎？」

「車間八個員工都在外面吃，每人一餐補貼十元錢，只有十二個管理幹部在食堂吃飯，加上你也只有十三人，坐得下，擠一擠唄。」

「好的。」

「我沒有帶餐具過來，那裡有飯碗嗎？」

「有的，不過是公用的，如果你嫌不幹凈，可以去小店買一副碗筷。」

「呵呵，先去看看吧。」

我關好電腦跟三個年輕人往外走，小李順手關掉了電源，說道：「中午去吃飯，辦公室和車間的電源全部都要關掉，老闆說不能浪費電，如果被他發現相關責任人要罰款的。」

「好的。」

看來張先生小氣摳門的習慣已經眾人皆知，對於企業來說，他如此摳門可以節省開支，不過凡事要避免矯枉過正，做人做事適度才行，否則只會加深別人的反感。

我跟小李三人一起穿過巷子，來到一幢出租屋的二樓，這就是XK公司的管理幹部食堂。

我們進門時發現飯菜已經擺好了，一名三十歲左右，身材嬌小的女子正在忙碌著，她大概就是小李所說的「老闆的三弟媳」吧，她主要負責做午餐和晚餐。

比我們提前上來的幾名男女已經開始吃起來了，我不知道他們的姓名和職務，張先生和阿香並沒有按照慣例介紹我認識他們，他們的嘴巴只是不停地催單。

小李從廚櫃里幫我拿出一套一次性的碗筷，小聲說道：「吳主管，中午就用這碗筷吃吧，等有空你自己去買副新碗筷，我們都是用自己的。」

「好的。」

飯堂共有兩桌，靠近陽台的那一桌已經坐滿了人，他們應該是工程師，會計和車間主管等人，我打好飯後跟著小李等人在靠右邊的一張桌子旁坐下，阿香和張先生也坐在這兒。

每個桌上有四道菜，分別是：青菜，土豆絲，白蘿蔔，苦瓜，每道菜里除了辣椒外沒有任何調料，甚至連一點肉沫都看不到。

不管菜相好不好看，先吃飯要緊，我夾了幾口菜嘗了嘗，感覺這菜就像沒有放油似的，口感跟我十幾年前在一家工廠做文員時的伙食如出一轍，不同的是，這四道菜是用盆子裝好的，美其名曰「幹部餐」，當年在那家工廠時，全廠有四千多人，我們吃的是大食堂，而不是眼前所謂的「幹部小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