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的這個反常的要求我很不理解，也不想接受，我有多年的同行業產品經驗，無論是產品，還是外貿運作，我都可以駕輕就熟，我的工作職責是負責跟進國外的客戶狀況，他卻打算安排我去內地代工廠學這個，學那個，不明白他打的什麼主意，是不是像他自己所說，這裡的一切他說了算，他叫我做什麼，我就必須無條件服從？哪怕不合常理的要求，我也不能表達異議？

我既不是跟單員，也不是生產管理，去他的內地加工廠學什麼？他口若懸河一次又一次炫耀他的能力有多強，是不是想讓我親眼見識他在內地的工廠規模有多大，以便讓我對他的實力心服口服？

接下來張先生又講了一些他的「歷史往事」，主要就是他如何從一窮二白的打工仔，成長為兩家公司老闆的「光輝歷程」，不停地炫耀他的能力強，人脈廣。

從他的講述中可以聽出他的經歷確實很複雜，早幾年他是靠生產假貨發家的，僅僅一年的時間就賺了三百多萬，「做了虧心事，就怕鬼敲門」，他生產仿冒品牌的假貨量大了，心裡的恐慌感也越來越強，由於擔心被查，在賺取了足夠的錢后他及時收手，開始轉行做正兒八經的代工生意，也就是現在的代工廠。

我原本對他就沒有好感，聽他津津樂道地講述引以為傲的「做假貨的黑灰經歷」后，我不禁感到背心發冷，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前幾天遇上的那個陳總是個「矮挫丑的老色鬼」，如今眼前的張先生居然是個跟法律打擦邊球的「危險分子」？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人的本性決定了做人做事的方式，像張先生這樣有「前科」的人，有朝一日會不會聯累我惹禍上身呢？我一向膽小怕事，謹小慎微，此時忍不住心裡陣陣發悚，我不會踏入他的「陷阱」吧？

他口中引以為傲的內地加工廠，究竟是不是從事合法的生意？我的心裡不禁冒出無數個問號，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從CD公司出廠這兩個多月，我發現認識的幾個小老闆一個比一個鬼蜮伎倆，我心裡的失望感也日漸增強，曾經我對CD公司樂總用人唯親的管理方式非常不滿，現在回想起來，我居然有點懷念那段日子。

至少樂總是個胸懷坦蕩，幽默直率的人，他從不搞那些下三濫的齷齪勾當，他聰明風趣，妙語連珠，曾經帶給我們不少歡樂，像張先生這種陰險可怕的老闆，我不敢保證這份工作能不能幹下去？

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張先生很喜歡說話，但是他的口才很不好，甚至有點結巴，之前聽慣了樂總才思敏捷的妙語連珠，如今聽著張先生磕磕絆絆的講述，我感到異常彆扭。

「吳小姐，我們公司的情況都跟你講得很清楚了，憑你的經驗，你認為多久能接到訂單呢？三個月可以嗎？」張先生講完了他的光榮歷史后，便切入了正題。

「這個不好說，通常情況下，三個月接到外貿訂單的機率很小，除非有現成的客戶資源，而且雙方有良好的合作基礎，另外產品要有賣點能吸引客戶，否則接單的機率很小，大多數要半年左右才能出單。

「不行，半年太久了，你有那麼多成熟的客戶資源，三個月出單應該沒有問題，至於報價，打樣，我會全力配合你，你只管接單就行。」張先生的語氣很強硬，在他看來接外貿訂單就像給鞋子打釘那麼容易。

「哦，至於多久能有訂單，現在我真的沒有辦法回復你。」

我講的都是實話，外貿訂單不是想接就能接，有的客戶甚至跟催一年，兩年才會下單，如今我還沒有進入工作狀態，如何能表態三個月就可以接到訂單？這不是誠心刁難人嗎？

張先生見我的回答有點模稜兩可，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說道：「吳小姐，我跟你講過很多次，外貿部沒有單的時候，你們的底薪完全是白拿的，你想想看，三個年輕人底薪加起來一萬多塊，再算上你的底薪5000元，如果三個月接不到訂單，我就要浪費將近五萬塊，你覺得這筆錢花得值嗎？接不到單我養著外貿部有何意義？」

張先生瑕眥必報的性格簡直令人髮指，他既想接大單，又捨不得投資，不投錢哪來的收入呢？真以為空手可以套白狼？這世上有免費的午餐嗎？

「外貿前期開發是需要投入大筆錢的，現在還沒有起步就想接單，確實有點難度。」不管張先生的算計如何摳門，我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如果三個月後接不到訂單，我就要按照上次談的薪資標準來執行了。」張先生武斷地說道。

「哦。」我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外貿部的路還沒有鋪好，他就早早將扣底薪的條款擺出來給我製造心裡恐慌，這個人的心裡究竟有多陰暗呢？

就在這時阿香買電腦回來了，她一進門便沖著我喊道：「吳主管，這台電腦花了五千多塊哦，配置都是最新版本，我給你買了這麼好的電腦，你要儘快接單賺回這筆錢啊！」

「呵呵，盡量吧。」我客套地附和著，不是一樣的人，不會進一家門，看來這對夫妻都是摳門到家的小氣鬼，從我進門到現在不到兩個小時，他們就一唱一和地催我接單，這種情況在以前的工廠從未有過。

阿香將電腦放在桌子上，說道：「吳主管，你自己裝吧，我不懂這些。」

「好的。」

張先生在一旁說道：「吳小姐，電腦裝好之後你要趕快進入工作狀態，我們每天只要睜開眼睛就要花錢，你要抓緊時間接單，只有賺了錢才能彌補這些損失。」

「哦，我知道了。」我漫不經心地答道。

這對夫妻絮絮叨叨地催我接單，賺錢，真的讓人頭痛不已，不管他的工廠平時開支多大，我剛來報到，以前的開支跟我沒有關係吧？他們為什麼總要在我的面前嘮叨？好像是我花了他的錢似的。

我在裝電腦時，張先生和阿香都出去了，幾分鐘后電腦裝好了，面對空空如也的電腦和辦公桌，我有點無所適從，就這一無所有的狀態讓我三個月之內必須接單，怎麼接？

從我進門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居然沒有一個人讓我填表？難道不需要登記我的個人信息嗎？

另外也沒有人給我配備筆記本，文具等，還好我的背包里有筆和本子，如果他們不提供，不如自己將就著用吧，就那摳門樣，估計也不會給我發文具。

裝完電腦後有不少垃圾要丟掉，我發現這間小辦公室連垃圾筒都沒有，這些垃圾不知道往哪裡扔，在小李的指點下，我在樓梯角落找到了一個垃圾筒。

難道辦公室里連基本的日用品都沒有嗎？我不解地問小李：「辦公室里連垃圾筒都沒有，你們平時垃圾都放哪裡呢？」

小李答道：「這裡沒有清潔工，每個人打掃自己的位置，有幾個人的位置上有垃圾筒，他們不讓別人扔垃圾，如果你想方便扔垃圾，下班后自己去買一個垃圾筒吧。」

「廠里不發垃圾筒嗎？」張先生的摳門簡直奇葩到家了，這個發現真讓人無語。

「有幾個垃圾筒是廠里發的，聽說現在什麼都不發，你想用就自己買吧。」

打工十幾年，這種奇葩新聞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打工人要自己買垃圾筒？

唉！既來之，則安之，下班后自己去買一個吧。

收拾好桌面和電腦後，按照張先生的命令，我得進入工作狀態了，可是我該幹些什麼呢？

牆邊的樣品櫃里有一些樣品，我問小李：「小李，我可以看看這些樣品嗎？」

「當然可以啊！」

小姑娘很機靈，連忙走到樣品櫃旁，拿出幾款樣品遞給我，說道：「吳主管，你先看看樣品吧，這些有的是自己做的，有的是外購的，如果有人下單，統一由張先生去找供應商。」

「哦，好的。」

代工廠就是代工廠，沒有自己的產品什麼都要依靠供應商的配合，就這種狀況，還異想天開三個月接單，我可沒有那個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