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總講完話后，第二個環節就是抽三等獎，獎項很小，就是剛才我們包的那些小禮物，大部分都被車間工人抽去了，按照程序緊接著抽二等獎，每人兩百元，只有十個名額，相比於去年的一，兩千元，今年的獎項真是寒酸到家了，現場的氣氛也沒有去年那麼熱鬧，同事們都知道獎金減少了，大家都心不在焉的，就連鼓掌聲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了事。

抽完二等獎后，樂總宣布開始發放管理人員，以及車間優秀員工的獎金，由娜姐和樂家麗拎著袋子挨桌逐個發放，除了馬花椒，何水仙和趙五角，李善外，其他人員都收到了獎金袋。

娜姐離開后，我捏了捏薄薄的袋子，心裡不禁一沉，真如張石榴所說的那樣，不但沒有所謂的超額獎金，反而比去年的還要少，而且從手感來猜測，獎金不是一般的少，去年我發了一千元，今年大概只有兩，三百元吧，我懷著滿腹疑慮打開袋子一看，果不其然，三張薄薄的紙幣，難道這就是我整整一年付出辛勞與汗水換來的年終獎？這就是樂總冠冕堂皇許諾的一定會認可我業績的回報嗎？未免也太諷刺了吧？

更奇葩的是，今年的獎項沒有分主管和普通職員，除了那幾個樂總心目中重要的人物外，我們所有人都是三百元，包括進廠工作了四年的張石榴，以及只來了三個月的吉娜，她們都是領了三百元。

我很不理解樂總為何要用這樣的方式派發獎金，對於進廠時間短的普通職員來說，他們就當收個過年紅包，幾百元不多，也不會嫌少，可是對於我們付出了一年辛勞的人來說，這個獎項就是莫大的諷刺，這三百塊錢是用來打臉羞辱人的嗎？

樂家麗和娜姐在眾人的抱怨和不滿中匆忙發完了獎金，接下來就是抽一等獎，獎金一千元，名額只有一個，最後花落車間一位老員工頭上，他們平時非常辛苦，多拿點獎金也是實至名歸。

抽完一等獎后，就是給幾位重要的人物發獎金，主角還是去年的四人，娜姐，馬花椒，何水仙和趙五角，每人一萬元，比去年少了一半，馬花椒平時仗著有樂總的吹捧，總自以為是，以為高人一等，之前每年都是兩萬元，今年少了一半，她的心裡可能受不了這個落差，她站在台上從頭到尾都板著臉，似乎對這個獎金特別不滿，她的心情可以理解，不過相比我們的區區三百元，她的獎金總算有點份量吧？難道全辦公室只有她一個人辛苦工作了嗎？

獎金大幅縮小，分配方案嚴重不均，更加引發了許多人的強烈不滿，也包括我。

晚宴還沒有結束，很多人就離席了，我也提前回到了出租屋，實在不想坐在那種壓抑的氛圍中遭受精神和心靈的雙重摺磨，失落，失望，不甘，委屈，各種情緒交織在心頭，我靠在椅子上，腦子裡反覆回想著這一年來的種種經歷，為了這份廉價的工作，我每天這麼辛勞奔波到底值不值？

每天周旋於針尖麥芒圍成的同事氛圍里，既要勞心費力地跟進客戶，還要拼盡全力保護小梅和小劉，然而我的能力終究有限，在趙五角死不要臉地搶走了她們的下單客戶后，她們失望地離我而去，我的心血全部付之東流。

年底的時候好不容易出了一趟國，卻被動地跟兩個心術不正的人同行，不但沒有體會到出國旅遊的新鮮感，反而落得身心俱疲的下場。

這一年來，我辛辛苦苦開發了這麼多的客戶，業績也上漲了三成多，期盼許久的年終獎居然只有可悲的三百元？樂總信誓旦旦向我承諾多次，他絕對不會虧待我，然而，在他的心裡，親情永遠佔據第一位，那個吃裡扒外的趙五角居然拿了一萬元，還有那個讓柳芝最不滿，成天掛在口中的「不就是一個跟單員」的馬花椒也有一萬元，我這個所謂的外貿主管的處境卻如此寒酸，這樣的工作再幹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呢？值得我如此費盡心力開發客戶嗎？

付出的辛勞得不到認可不說，快要下單的客戶硬生生地被趙五角搶走了幾個，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我卻有冤無處訴說，想來想去，心裡真是失望透頂，也罷，趙五角成天對我的客戶資料虎視憚憚，他是親戚可以胡作非為地搶別人現成的客戶，還在私底下開公司撬單，年底還可以拿到最大的紅包，這樣混亂的公司還有必要呆下去嗎？

情緒失控之下，我點開微信，找到幾個內銷的客戶資料，一氣之下全部發給趙五角，意料之下，他很快回了信息，沒有文字，只打了幾個問號。

跟這種人我也沒有必要裝下去，便話裡帶刺地回復：「你不是成天想要我的客戶資料嗎？現在全部給你，滿意了吧？「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此次他的回復有點意外：「不用了，我不想幹了，過年後就不來了，樂總很重視你，你好好乾吧。」

很顯然樂總跟他講了什麼，至於是樂總趕他走，還是他自己主動要走，我無從得知，不過他走也好，留也罷，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反正樂總也不尊重我們這些外人，我何必還留在這裡呢？

我想都沒有細想，就回復道：「明年我也不來了，我這麼大的年紀成天被你吼三罵四的，我早就受夠了，明年這個位置留給你和柳芝繼續折騰吧，提前祝你們業績攀升，合作愉快！」

我含沙射影的回復刺痛了趙五角的神經，他很快回復道：「你不要成天胡說八道，我從來沒有罵過你，你為什麼要在樂總面前告我的黑狀？」

哦，原來如此！難怪他這幾天一直陰沉著臉，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原來樂總真的找他對質了，他說明年不來上班，是不是樂總要開除他呢？在沒有親耳聽見樂總通知，我也不敢胡亂猜測。

「我沒有在樂總面前告你的狀，我沒有那麼卑鄙，只要你和柳芝少來惹我，你們怎麼折騰我都沒有興趣。」

「我早就說過，不管我和柳芝做什麼事，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不該你管的你少管，你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你們將天捅破了都跟我沒有關係，誰讓你們亂動我的客戶？」

「我從來沒有動你的客戶，你沒有證據不要亂說。」看樣子趙五角狗急跳牆了，開始睜眼說瞎話，上次在國外他公開搶了幾個客戶，如今卻不敢承認了？

「你沒動我的客戶？上次在國外搶了三個客戶，你忘了嗎？你拿的提成是誰的？是不是要我交出證據你才敢承認？大男人要敢作敢當！」

「我是你們的上司，我有權得到你們的提成，憑什麼每次就你一個人拿提成？」

趙五角再次拿出了耍賴的手段，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只要能搞到錢，什麼下三濫的話他都講得出口。

「我的提成是老闆給的，管你什麼事？有能耐找老闆要去，你以為每個人都是柳芝，提成想搶就搶嗎？也只有那個蠢貨還死心踏地幫你做事。」

「我勸你也學聰明點，否則沒有你好果子吃。」

「行吧，我等著，看你能幫我怎麼樣？」我針隙相對地回復道。

沒想到趙五角居然威脅起我來了？他還真以為是水秀鎮的黑老大嗎？

實際上我只向樂總試探過關於承包外貿部一事，根本沒有講出趙五角與柳芝合夥撬單的黑幕，如今這個垃圾做賊心虛，居然拿此威脅我？可想而知，如果我將內情合盤托出，樂總能輕饒得了他嗎？

氣憤難當之下，我本想立即給樂總打電話，講出趙五角背後使壞的全部內幕，轉念一想，樂總憑什麼相信我呢？就憑剛才發的獎金數額就可以看出，他家親戚終歸是親戚，我們這些外人就是將命送給他，也得不到他的認可。

更何況，我還有將近一萬元的提成沒有拿到手，還有一個客戶春節后就要下單，以及之前已經成熟的下單和送樣客戶，難道我要將這些資源全部拱手相送給柳芝和趙五角這對垃圾人嗎？

不行，看在錢的份上，我絕對不能衝動，如果就這樣出廠，未免太便宜他們了，看在錢的份上我還是忍一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