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總吼得臉紅脖子粗的，嗓門幾近嘶啞，作為老闆他的壓力確實很大，一個人承擔了全廠70%的訂單，除了要跟進龐大的客戶群外，他還要管理全廠一百多人生產運作，衣食住行，壓力大得經常失眠，可是卻沒有一個真心幫助他分擔壓力的人。

他賴以依靠的兩個主要親戚就是趙五角和李善，然而他們都是爛泥上不了牆的人，歸根結底只怪他太看重親情，情願被親戚坑，也不願意相信外人，趙五角吃裏扒外，不但不幫他分擔壓力，反倒挖空心思撬單撈外快，李善老實巴交，能力有限，只能做一個安分守己的生產主管，重用的人沒有能力，有能力的人得不到他的重用，因此，這副重擔只有他自個兒扛了，這能怪誰呢？

稍作停頓后，樂總接着說道：「去年這個時候業績差不多有八千多萬，今年已經過了三個季度，可是業績還不夠去年的60%，我原本指望今年能超過去年的1.12億，如今看來到年底的時候能達到1億就萬幸了，現在離過年只有三個月，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拿什麼成績過這個年？你們個個抱着無所謂的態度，靠我一個人能撐起全廠的運作嗎？我花錢養着你們真的是吃乾飯嗎？」

在樂總的厲聲質問聲中，趙五角板着臉一聲不吭，今年他和柳芝在公司的訂單確實少了很多，但是他們私底下的收入卻比之前漲了好幾倍，趙五角轉出去的訂單金額我無從得知，單就柳芝轉出去的那幾個客戶，利潤至少有二十萬左右，真的不敢想像，如果樂總知道了這個秘密，他會如何懲罰這兩個主謀？

因此，儘管樂總急得火燒眉毛，趙五角的心裏可能比蜜還要甜，不管用哪種方式賺錢，只要錢能進他的口袋就行了，對於已經到手的錢來說，他挨幾句罵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悲的是，樂總對他的撬單行為毫不知情，依然眼巴巴地將接單的賭注壓在這個吃裏扒外的堂姐夫身上，他一門心思相信親戚，可是他的親戚早就暗地裏挖空了他的兩隻牆角他卻毫不知情，看來不管多麼聰明的人，偶爾也有腦子短路的時刻。

講完不良品，以及接單的議題后，接下來就是員工的福利改善問題了。

「關於員工反應的福利問題，宿舍的條件暫時只能這樣子，等到明年我們要搬去新廠區，搬過去之後條件會比這裏要好，所以呢，生產部要將這個信息傳達下去，讓工人不要為宿舍的事情分心，熬過這幾個月就好了；至於伙食方面，也是大家反應最多的問題，從明天開始，我會跟食堂承包方談一談，每人每天增加五元錢提高伙食標準，每個星期更換一次菜譜給大家監督，讓人事部先試行三個月，如果依然得不到改善，等搬入新廠區后，我們就將食堂的承包權收回，自己招聘廚師做飯，伙食就容易掌控些，如果飯都吃不飽，大家哪裏還有精力幹活呢？」

「好的。」

樂總的口才確實很好，腦子也很靈活，關於伙食的問題，從我進廠開始，他就說過要改善伙食，如今一年多了，伙食還在原地踏步。

會議整整開了兩個小時，大部分時間是樂總一個人在講，作為老闆他真的很不容易，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他精明透頂，圓滑老練，卻馬失前蹄，看錯了最信任的親戚。

作為旁人，趙五角製造的亂局我看在眼裏，為樂總的境遇痛在心裏，可是我卻無能為力，只能祈願趙五角的手段不要太絕了，凡事於己於人留點後路比較好。

趙五角挨了罵，表面上好像順從樂總的意願，假惺惺地表態，爭取在接下來的三個月里讓業績趕上去年。

其實他依然故我地忙着給自己的公司接單，包括柳芝，從她的表現來看，似乎想漸漸地從CD公司抽身，她在平台上的詢盤全被轉走了，包括樣品單，只要有客人付款，她都是用趙五角的帳號收款。

他們之所以敢如此膽大包天，大概就是抓住了樂總重視親情的弱點吧，就如同趙五角早前說過的，即使樂總查出他私底下在飛單，看在他岳父的份上，樂總也不會對他怎麼樣。

就在開完會的第二天，展會上的一個客戶過來看廠，柳芝和趙五角全程陪同，他們先在會議室里談了一會兒，看了看樣品，然後去車間逛了一會兒，上午十點多鐘，趙五角和柳芝便開車載着客人出去了。

吉娜見他們出去后，便轉身跟我說道：「黛西姐，剛才來的那個客戶我記得是展會上的，樂總之前開會不是說過嗎，所有的外貿客戶都要經過你掌控，柳芝姐跟趙總帶他們出去，怎麼不叫上你呢？」

我心裏很清楚，趙五角和柳芝不可能這麼早帶客人去吃飯，他們是帶去他自己的公司了，雖然他們在我面前沒有隱瞞撬單一事，但是還不至於放肆到讓我跟着一起去的地步，更何況我也不會去，因為我不想惹禍上身。

「吉娜，那是展會上的客戶，趙總和柳芝負責對接，你不要打聽他們的事，樂總聰明得很，他知道有客人來看廠，到時他會追查進度。」

「呵呵，黛西姐，我明白了，我不會說的。」吉娜雖然年輕，但是她很聰明，也很世故，她已經猜出趙五角和柳芝私底下可能有什麼秘密，上次在展位上，她聽見趙五角跟客人介紹CD公司有一家分廠，實際上這件事完全子虛烏有，所謂的分廠就是趙五角的私人公司。

趙五角之所以敢如此張狂，就因為樂總以前放權過大，如今尾大不掉，他早就拿準了樂總的弱點，即使樂總對他有懷疑，一下子也不敢整他，因為他在公司十年，在業務，採購到工程方面早就樹大根深，如果讓他出廠，有可能會動搖CD公司的供應鏈。

雖然我很知道吉娜的城府很深，為人精明圓滑，但是防人之口甚於防川，如果讓她知道更多關於趙五角和柳芝的秘密，我不能確信她會不會泄露給馬花椒等人。

為了不節外生枝，我更換了商貿平台的主帳號密碼，就是不想讓吉娜查出柳芝轉單的實力證據，我特地提醒她不要告訴別人關於在展會期間，趙五角和柳芝跟YG開會時講到的議題。

吉娜很會見風使舵，她進廠不到兩個月，就對趙五角和柳芝的人品和性格看得比較透徹，柳芝以前在小梅面前灌輸公司負面新聞的招數，在她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場，她很有主見，對於柳芝的挑撥，她總是一笑置之，而且會將柳芝跟她講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我聽。

唉，處在這種身邊人個個心懷鬼胎的外貿環境中，既是考驗我的生存能力，也是鍛煉我的為人處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