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外貿主管，你有義務幫我討回公道。」柳芝瞪鼻子上臉地朝我大聲吼道，見此情形，我不禁想起之前趙五角對她的評價「腦子少根筋，思維混亂，無法溝通」，不過此時我還想加上一句：「不可理喻，蠻橫無知。」
「需要利用人的時候就承認我是你的上司？」我冷冷地問道。
自從我進廠以來，柳芝對我的態度一直是橫眉豎眼的，為了顧全大局，也為了自身的形象，加上她是外貿部的大功臣，因此，不管她平時如何向我挑刺，我能忍讓盡量忍讓，目的就是不想讓其他人看外貿部的笑話。
然而，我一味的忍讓竟讓她產生了錯覺，以為我是可以隨意踩踏的爛泥巴，她可以趁機發泄工資比我少的不滿，在她的潛意識，我後來居上，就是搶了她的利益，她可以理直氣壯地拿我出氣。
「我什麼時候利用你了？」我戳到了柳芝的痛處，她的氣焰頓時小了很多。
「呵呵，柳芝，跟你說實話吧，不要以為我的工資比你高，我就必須給你打雜來換取你的心裏平衡，你應該明白，樂總既然招我當外貿主管，那是因為我的能力符合他的要求，這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請認清一個事實，我什麼都不欠你的，包括金錢和人情，以前我讓着你是給你面子，希望你不要得寸進尺，我比你大一歲，也算是老江湖了，我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你有脾氣，我也不是爛棉花，咱們都是這把年紀的人了，凡事要懂得適可而止，不要讓小梅，小劉兩個年輕人看我們兩個老女人的笑話。」
這是我和柳芝認識七個多月以來，我第一次用如此強硬的語氣地跟她談話，她可以得寸進尺，我就不能適當自衛嗎？如果再不讓她嘗點厲害，真以為我是她手裏的蒜，今天就讓她長點見識吧，不要總因為她的提成被扣了，好像所有人都欠她的。
平時她從不允許我過問她的工作狀況，甚至誇張到她的辦公桌都不許我碰，說什麼她的桌面上有很多資料，那都是她的私隱，我沒有權力查看。
當她需要人打雜的時候，我的名字在她的嘴裏出現的頻率最多，比如：幫她打印資料，送文件去其它部門，寄樣品，領文具，等。
隨着我的業績逐漸增加，主管的位置也越來越穩定，單純善良的梅絡絲便無辜地成了我的替代者，柳芝一直將她當助理使喚，成天沖着她發號施令，典型的動嘴不動手，小姐的脾氣丫環的命。
「我沒有說錯吧？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文員，你何曾給了我主管的尊嚴？為什麼提成被扣了，就要我去幫你討公道？你覺得我有這個話語權嗎？明知道不可為，為什麼沒完沒了地拿這件事做文章，有意思嗎？我總不能從自己口袋裏掏錢賠給你吧？」
柳芝大概自知理虧吧，面對我嚴厲的質問，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沒有權力過問漲工資與扣提成的事情，更何況上次我幫你問過趙總，結果被他凶了一頓，情況你也知道，為什麼還要揪着我不放？難道是我扣了你的提成嗎？」柳芝的心情不好時，她可以隨便沖着別人發火，其實我的心裏何嘗不是憋了太多的委屈和無奈，有誰理解我的困境與痛苦呢？
柳芝繼續保持沉默。
「你應該知道，扣提成的真相肯定只有趙總，樂總和樂家麗三人知道，你完全可以向他們打聽，而不是一味地拿我撒氣，動不動就說我是主管，我有義務幫你討公道，雖然這句話有點道理，但是我們總得講點原則，面對現實吧？誰不知道CD公司的管理層都是樂總的親戚，跟錢相關的事情都是他們說了算，你不是經常抱怨外貿部是後娘養的嗎？既然如此，我哪來的權力去幫你將錢要回來呢？難道就因為我的提成沒扣，你心裏不平衡，就借題發揮拿我出氣？我為什麼要做冤大頭？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拿你出氣，你會怎麼想？」
柳芝從來沒有見我發這麼大的火，她可能有點回不過神來吧，面對我的斥責，她一直沒有吭聲，我停了停，繼續說道：「你之前跟我說過多次，在我沒有來CD公司之前，沒有一個外貿主管能夠干滿三個月，樂總一直招不到合適的人選，你想想看，如果他真的想讓你當主管，他就不會招我進來，你明白嗎？你為什麼總覺得是我搶了你的好處？我的底薪只比你多了2500元，提成點數跟你一樣的，至於為什麼扣了你的提成，而沒有扣我的，這件事就不是我們能討論的。」
稍許，柳芝終於打破了沉默，避實就虛地問道：「你今晚到底找我談什麼？難道就是想跟我吵架？發泄心中的怨氣？」
「呵呵，我才沒有興趣跟你吵架，是樂總讓我找你聊聊。」
憋了許久的怨氣終於發泄了一次，我的心裏頓時感到舒坦多了，我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一陣陣微涼的晚風迎面吹來，我的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附近大媽們的廣場舞跳得熱情奔放，廣場上到處洋溢着歡歌笑語，說實話，我真的很羨慕她們，她們大多四，五十歲左右的年紀，每晚都在這裏無憂無慮地跳舞，說笑，既鍛煉了身體，又充實了業餘時間，哪像我們在工廠里上班，為了所謂的利益成天勾心鬥角，忙得身心俱疲，有時候我甚至後悔當初不該讀這麼多年的書，如果我是個文盲，像我這個年紀就會在農村種田，我也可以像那些農村婦女一樣，忙完了農活就可以沒心沒肺地打麻將，東家長西家短地聊天，什麼都不用操心。
然而，命運沒有假如，我不是文盲，卻有一個不入流的大專文憑，自從踏上這條沒有回程的打工路后，我再也無法切換到另一種人生，不管前路有多艱難，也不管趙五角的手段有多陰損，如今我只有硬著頭皮往前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