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五角轉手將單據遞給我，說道：「吳小姐，你去問問柳芝吧。」

「我問她，她也不會回復啊，她平時從來不許我過問工作上的事情。」我實話實話，柳芝只會跟我聊八卦，或者發牢騷，做一個聽她訴苦的聽從，平時工作上的事，她從來不許我過問，好像生怕我搶她的客戶似的，她的脾氣古怪，經常陰晴不定的，我也不想去招惹她。

自從「飛單風波」后，我跟趙五角之間已經有了很深的隔閡，我們私底下再也沒有說過話，如果工作上有必不可少的溝通，我們都心知肚明地保持客套，對於那件事我們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他再也沒有跟我提起。

出於各自工作的需求，表面上我們又不得不裝出和諧相處，畢竟那個秘密上不了枱面，一旦讓樂總知道真相，我們兩人的工作肯定都保不住，那個結果都不是我和趙五角想要的。

為了留在CD公司，我們就繼續裝到底吧。

趙五角當然了解柳芝的性格，他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道：「唉，還是你去問問吧，她那個人就那種脾氣，我也沒有辦法啊，外貿部不好招人，她的英語不錯嘛，而且外貿部的第一個單是她接的，說白了，她就是外貿部的功臣，所以樂總才會重視她，為了那幾個客人，我們大家就忍一忍她的臭脾氣吧。」

我接過單據，無可奈何地說道：「好吧，我試試看。」

趙五角接着說道：「前幾天你不是招了兩個新人嗎？那兩個小姑娘的脾氣應該不錯，你有空多教教她們，如果她們能夠上手，我們就不用擔心被柳芝牽制了，她不要以為有幾個客人下單，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們都可以拿她沒有辦法。」

「她那個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腦子有問題似的，不管我問什麼她都要發火，一把年紀的人了，總不可能誰都看不順眼吧，動不動就請假不上班，呵呵，發提成的時候她跑得比誰都快，要想拿錢就不要請假唄。」馬花椒咬牙切齒地說道。

「誰不喜歡錢呢？何況她那樣的家庭條件。」何水仙冷笑着說道，她們都知道柳芝的家裏很窮，所以很多人都看不起她。

「別人幫她做事，她只負責拿提成，真是美死了！」馬花椒越說火氣越大，她之所以這麼討厭柳芝，除了不喜歡她的性格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大概是妒忌柳芝兩個點的提成吧。

馬花椒負責跟單部的全盤運作，每天的工作量特別大，可是她的提成只有0.2%，有利益面前沒有不眼紅的人。

「呵呵，你以為那些訂單是她一個人接的嗎？G1,D3，H5都是我給她的，她只負責跟單而已，那些訂單的提成我也有份，所以呢，你們還是要跟緊點，不要因為不喜歡她，就對她客人的訂單滿不在乎。」

什麼？提成他有份？原來如此！

趙五角不緊不慢地講出的這幾句話，猶如打開了柳芝提成被扣的潘多拉的魔盒，這個困擾她許久的秘密，此時我終於找到了答案。

他之所以毫無顧忌地講出真相，不知道是認為他扣柳芝的提成是理所當然，還是認為我們幾個都不喜歡柳芝，即使知道內幕也不會向她告密。

如果是前一種理由，他認為扣柳芝的提成理所當然，他幹嘛不告訴她真相？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他不許她追查真相，不就是心虛的表現嗎？

我真為柳芝感到痛心，她三番五次地抱怨，心裏一直憤憤不平的扣提成黑幕，居然全是趙五角一手操縱？這個垃圾小人心安理得地享受別人的勞動成果還自以為是，我從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有任何難堪和愧疚。

我不得不承認，打工十幾年，來到CD公司真是讓我長見識，我在這裏認識了什麼叫做爾虞我詐，什麼叫做無恥小人，什麼叫做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此刻我真的很同情柳芝的處境，也為她的付出感到不值。

原來這幾家客戶是之前的外貿主管離職后留下來的，柳芝進廠后就負責跟進這幾家客戶並下了單。

趙五角不懂英文，也不懂外貿，按理說這些訂單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可是他卻依仗是老闆的親戚，及柳芝上司的身份，不顧廉恥地將這些客戶佔為己有，信誓旦旦地說柳芝只是跟單的，在計算提成的時候，他就讓樂家麗將柳芝的提成扣除一部分給了他。

樂家麗跟他是親戚，在利益方面，肯定只會護着他，就這樣，柳芝每次都稀里糊塗地為他人做了嫁衣，還不許她查找真相，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幫助別人數錢。

為了不讓柳芝看出破綻，他故意給了她比一個點多，比兩個點少的提成，這樣柳芝就永遠算不出她的提成點數到底是一個點，還是兩個點？

我真為柳芝感到悲哀，她處處爭強好勝，在這家親戚關係複雜，管理混亂的公司里，她又無法保證自己的利益，她被人算計還處處被人看不起，天天吵著要辭職卻又沒有能力找到更好的工作，中年婦女落到這個地步，處境不可謂不悲涼。

我真是服了趙五角卑鄙陰險的手段，聽說之前的外貿主管沒有一個人干滿三個月，就是因為他不懂外貿胡亂瞎管理，那幾個主管無法忍受才離職走人。

那些主管的頻繁去留，究竟會給CD公司帶來多少損失，趙五角對此毫不在意，不過他對他們留下來的客戶資料卻視之若寶。

按照公司的薪資標準，部門領導不能抽成業務員的提成，他們必須跟業務員一樣接單，各自算各自的提成，由於趙五角不懂英文，無法直接跟進客人，於是便想到利用別人跟單他拿提成，當柳芝歪打正着地接了外貿部的第一個訂單后，他嘗到了拿提成的甜頭，別人做事他坐着分錢，這樣的美差他才不想錯過。

由於樂家麗跟他是親戚，計算提成時，她只會聽從於趙五角的安排，就這樣，柳芝就不明不白地成了他的「掙錢機器」。

自從知道扣提成的內幕後，趙五角的陰險狠毒真是刷新了我對人性的認知，進廠這大半年，他在工作上沒有給予我任何支持，如今反倒製造出一個又一個不能言說的秘密，這兩個可怕的秘密藏在我的心底真是在考驗我的人性，看來我每天的工作是「與狼為武」，除了要小心翼翼地保住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外，我還得紮緊口風，保守他有可能觸發公司內部動蕩的骯髒秘密。

想到柳芝不明不白遭受的冤屈，我更加為自己的提成擔心，雖然我的提單是進廠后自己接的，跟趙五角無關，但是誰能保證他這種無德無底線的人，會不會想出更下作的手段來扣我的提成呢？更何況，因為飛單一事，他已經對我記恨在心。

在為柳芝不值的同時，也為自己的遭遇感到可悲，CD公司的這份工作真是我命中的劫數，進廠這大半年，不但沒有獲得期望中的報酬，不成想還惹上了這身甩都甩不掉的爛泥，接下來的日子看來是步步驚險，要時刻提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