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里，另外兩家送樣的客戶K1,L1也先後下了單，共計有八萬多美金，這幾張大單讓樂總的心情簡直嗨到爆，他每天都會在辦公室里跟張石榴等人開一些輕鬆愜意的玩笑，辦公室里出現了我進廠以來少有的和諧快樂氛圍。

與此同時，趙五角的臉色卻一天比一天難看，他看我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也是從初進廠時的客套，冷漠，變成了如今的敵意與不耐煩。

我心裡很清楚，那個不能言說的秘密，已經成了我們兩人共同的心病，我害怕他再次提起，他則害怕我向樂總告密，我們就這樣相互戒備，相互看不慣，但是為了保住各自的工作，我們又不得不裝出表面上和諧。

總之，不管他有多恨我，我絕不能跟他鬧僵，就算回不到原有的關係，我也要想辦法緩和他對我的恨意。

心結歸心結，工作還得繼續。

按照內部流程，外貿部發給跟單部馬花椒的訂單，都要經過趙五角審核，然後再由馬花椒交給樂總核准方可投產。

收到H1的訂金后，我將翻譯成中文的訂單交給趙五角，客氣地說道：「趙總，幫忙簽個字吧，我要發給跟單部安排生產。」

意料之中的事，我還是撞上了他的釘子，只見他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極不耐煩地用手將單據一推，冷冷地吼道：「你的事情與我無關，找你老闆簽字去。」

此時剛剛上班沒多久，趙五角莫名其妙的反常吼叫聲，一下子吸引住了辦公室所有同事的目光，他們不約而同地向我投來疑惑不解，甚至同情的眼神，似乎都在找答案，一向幽默風趣的趙總為何會無緣無故地沖著我這樣脾氣溫和，性格沉穩，口碑一直不錯，剛剛接了大單的「外貿主管」發脾氣？其中有何緣故？

「我？」那一刻，我簡直窘得無地自容，既難堪又氣憤。

趙五角的吼叫聲猶如給我的臉上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襲上來，並傳遍了我的全身，甚至痛到了我的內心深處。

更加讓我難以忍受的是同事們充滿疑惑的目光，更像一把把銳利的刀子扎進了我的心頭，我痛苦得連叫都叫不出來，縱然我有滿腹委屈和憤恨，此刻卻只能做一個尷尬的啞巴，默默地吞下所有的不公。

儘管我想跟他緩和關係，但是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強烈的羞辱感使得我無法捨棄自尊去討好他，我極力忍著心中的怒火，拿著單據一聲不吭地回到座位上。

張石榴不明就理，連忙給我發微信：「吳小姐，趙哥今天怎麼了？幹嘛沖你發火？」

我回復：「我不知道。」

柳芝也不明白一向對我客氣禮遇的趙五角，為何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莫名其妙地沖著我大發脾氣，她也給我發微信：「吳主管，怎麼了？」

自從我進廠以來，柳芝一直妒忌趙五角給予我的關照比她多，今日第一次見他沖我發火，

算是讓她開了眼界，幾天前我們還一起外出參加所謂的培訓會，今日他為何突然跟我翻臉？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此刻柳芝可能迫切想知道答案，以平衡她的妒忌心吧。

「哦，沒事，可能是他的心情不好吧。」我回復她。

「趙總一直對你不錯嘛，平時連語氣重一點的話都沒有說過，今天很反常哦。」柳芝繼續追問。

我沒好氣地回復：「你自己去問他吧，我怎麼知道為什麼？」

柳芝大概感覺到我的心情不佳，便轉身看了我一眼，小聲問道：「吳主管，你沒事吧？」

我板著臉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沒事。」

趙五角莫名其妙地沖著我發一頓脾氣，讓原本嘈雜的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不知道是他認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還是覺得辦公室的氣氛太壓抑，為了避免尷尬，他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不一會兒，樂總來到了辦公室，他剛一進來就沖著我喊道：「吳小姐，水單我看到了，那筆訂金付了，是吧？」

「是的，水單我給財務了。」

「好的，你趕快讓馬小姐安排生產，跟緊點。」說完，便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好的。」

稍許，我拿著被趙五角粗暴退回的生產單走進樂總的辦公室，將單據遞給他，說道：「樂總，幫忙簽個字吧，我要交給跟單部入系統。」

樂總接過單據，不解地看著我，問道：「你幹嘛不先給趙哥簽呢？他才是你的直接上司。」

此時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擺在趙五角和樂總之間的木鼓，隨著他們怎麼責怪，怎麼敲打，我卻不能反抗，他們兩個我都不能得罪，兩邊卻又討不到好，真是左右為難，我怎麼做都是錯的。

沒辦法，我只得胡亂找個借口：「這張訂單比較急，我沒有看到趙總，麻煩你先簽個字吧。」

樂總不知緣由，他拿起筆簽了名，說道：「以後不管趙哥在不在辦公室，內部的程序還得按照老規矩走，你們所有的訂單，以及其它單據都要先給趙哥簽名，然後再給我簽，有時候他出差，或者不在辦公室，你們可以等一會兒，不在乎這一時半會，知道嗎？」

「哦，好的。」

當我拿著簽好字的單據，漠然走出樂總的辦公室時，趙五角居然鬼使神差地坐在那兒，看著他那肥胖陰陰的臉，我故意挺直腰板若無其事地回到位置上，你讓我當眾出醜，我偏不讓你如願，真以為我會怕你嗎？

緊接著樂總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看了看趙五角，說道：「趙哥，剛才吳小姐的訂單我簽了字，以後外貿的單據還是跟以前一樣，先由你簽名，然後交給馬花椒轉成內部訂單，再給我簽字投產。」

「哦，好的。」趙五角在我面前不可一勢，不知道自個兒幾斤幾兩，在樂總面前，還是順從得像個龜孫似的。

樂總又轉向我，說道：「吳小姐，趙哥是業務部的直接領導，包括內銷和外貿，你們所有的單據都要先給他簽，內部流程不能亂。」

「哦，好的。」我輕聲答道，如今我真的裡外不是人，不知道怎樣才能理清這團亂麻的關係？

趙五角拋出的那個狠毒計劃，已經成了插在我們倆心上的刺，要想維持現有的平靜關係，我們就只有倍加小心，盡量不要去觸碰它，否則會落到兩敗俱傷的下場。

柳芝可能已經察覺出我和趙五角的關係變得有點微妙吧，抑或是想滿足她的偷窺癖，她再次給我發微信：「吳主管，趙總今天有點反常，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我沒好氣地回復她。

「剛才他幹嘛不簽你的單？」柳芝不死心地追問道。

「這是他的問題，你問他去。」

「呵呵，趙總以前不是這樣子哦，他總不能無緣無故地沖著你發火吧？」

雖然柳芝是給我發的微信，但是從這句話中，我清楚地讀出了她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當然知道他為什麼沖著我發火，但是為了所謂的表面和諧，以及守住做人的道德良知，我只能將趙五角那個骯髒的秘密深藏在心底，無論其他人用什麼眼光看我，無論別人對我產生什麼誤解，我只有自認倒霉吞下這枚無辜的苦果。

「我當然知道原因，但是我不會說出來，如果你的好奇心那麼重，你自己去問他吧，看他敢不敢告訴你真相。」我沒好氣地回復柳芝，如果不趁早堵住她的大嘴巴，以後她會沒完沒了地糾纏不清。

「呵呵，吳主管，你們的事我才沒有興趣知道呢，我幹嘛去問趙總。」柳芝沒好氣地回復道。

「行，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問了。」我打完這句話，就將訂單上的注意事項發給馬花椒。

「馬小姐，H1訂單的注意事項我發給你了，你加在生產單上吧。」

馬花椒打開我發過去的文件，看了看，說道：「吳小姐，這些文件你也要發給趙哥備份，你們的訂單細節他都要了解，不能跳過他。」

真是見了鬼，剛才我給趙五角簽名，莫名其妙地被他大吼一通，如今卻又被馬花椒裝模作樣地教訓，只怪她們都不明真相，如今怎麼做都成了我的錯，就因為我不是老闆的親戚，所以就只能背著這隻無辜的黑鍋。

我不禁在心裡罵道，趙五角，你這個垃圾小人，自己挖坑自己跳就行了，為何要拖上我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