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醫院。

宋零趕到醫院，走到婭佟病房門口。

遠遠的，之前給她打電話的護士遇到了她。

兩個人都在同一家醫院工作。此外，宋醫生現在是蘇城的名人，自然都互相認識。

女護士焦急地說，

「宋醫生，你終於來了。你昨晚送來的女病人越來越虛弱。她的身體素質很差，免疫力很低。

這樣，如果不打針，不輸液，不吃飯，身體真的會熬不住的……」

宋零劍眉收緊，瞥了她一眼。

在周身那種凌厲的氣場中，驚訝的女護士張著嘴都不知道怎麼往下面說。

宋零大步走進病房，病房籠罩在一片灰暗的氣氛中。

有兩個女護士在值班和婭佟說話。

試着安慰她，平復她的情緒。

不幸的是，婭佟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靜靜地坐在窗前的桌子上，清澈的眼睛空洞而蒼白。

兩條細長的胳膊，膝蓋蜷縮成保護的姿態。

她的身體很瘦，瘦到讓人不忍看。

她坐在這樣一個不安全的位置，一動不動。

就連蒼白的臉似乎融入了白色冰冷的牆壁，手指也很蒼白。

整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脆弱無助，其次是嚴重營養不良。

婭佟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不管女護士怎麼跟她說，怎麼勸她，她那雙冷清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波動。

她不動不說話，看不到任何情緒，但這就是為什麼她更可怕。

宋零冷漠掃過站在邊上的女護士，示意她們離開。

女護士已經走了，宋零走過去關上了病房的門。

站在婭佟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光線中有一絲情感。

婭佟曾是他看着長大的，安靜如風，溫柔如花。

看着她毫無生氣的樣子，他心裏也不舒服。

「你為什麼不吃飯？為什麼不配合治療？」

婭佟仍然反應遲鈍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好像宋零並不存在一樣。

宋零看着她，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和深邃的眼睛。

窗戶開着，有一陣風從外面吹進來。

婭佟的肩膀在顫抖，越來越瘦，很是悲傷的樣子。

這樣的場景讓宋零想起了很久以前。

在他大約十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娶了劉素。

父親在家時劉素不敢虐待他，當父親不在家時，劉素會肆無忌憚地虐待他。

那時候他才十歲，在下雪的冬夜下跪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

記得在一個下雪的冬夜，他再次被劉素罰跪在雪地里。

他一直就這樣跪着，一動不動。

雪繼續飄着。

他的頭和肩膀被雪覆蓋着，身體似乎都凍僵了。

是婭佟走過來，用她溫暖的小手捂住他的小臉，用她自己的體溫溫暖他。

天真的她，還甜甜地說，「我幫你暖暖身子……」

在那個雪夜，他根本不想和她說話。

那時候他太冷漠了，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但婭佟卻如此固執地陪伴着他，甚至掙扎著要把自己的粉紅色圍巾纏在他脖子上。

當時他很反感把粉色的圍巾扔到一邊。

婭佟沒有生氣。她撿起來，幫他圍住。

她還孩子氣地說：「零哥哥，你不能任性，媽媽說下雪要圍圍巾，不然會感冒……」

他想扔，但婭佟固執地拽著圍巾不讓他扔。

他不得不戴上她的粉色圍巾，任由她整夜陪着他。

她是一個安靜聰明的小女孩，幾乎不怎麼會和他說話。

只是不停地搓着手，暖著臉頰和手。

當他的手冰冷如冰的時候，她天真的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羽絨服的口袋裏，幫他蓋好。

他當然拒絕了，但那個小女孩就像一塊糖。

他不能拒絕任何事。

可他總是記得風雪中臉頰上的溫暖。

他還記得那個為了溫暖他，陪伴他，臉頰凍紅瑟瑟發抖的小女孩。

她的眼睛是如此的純凈和溫暖。

從那以後，小女孩給了他很多溫暖。

但是現在小女孩長大了，瘦弱的身體需要溫暖。

他轉身撿起她肩上的寬外套。

婭佟眸光微微顫抖，然後眼睛底部滿是荒涼。

宋零在她面前站了很久。

他不說話，她也無語。

空氣中一片寂靜。

良久，宋零伸出手掌像孩子一樣溫暖她的臉頰。

婭佟終於有了反應，幾下睫毛輕輕顫抖。

宋零啞聲道，「我幫你熱身……」

婭佟的記憶瞬間被拉回到小時候，她的心弦被觸動了。

她把目光轉向宋零，用小手握住他的大手，放聲大哭。

清澈的眼睛裏充滿了晶瑩的淚水，不斷地流出。

她痛哭流涕，淚流滿面。

她抓住宋零的手，低聲哭泣，

「零哥哥，我媽媽走了。我沒有媽媽了，我早上看了新聞，媽媽自殺了，我媽受不了爸爸的折磨。

她自殺了，我知道我傷害了她，她幫我逃離了家，這肯定會激怒爸爸，所以我爸爸會更加折磨她……」

想到母親受到的變態折磨，她哭的聲音都快嘶啞了。

她淚如雨下，小手緊緊抓住宋零的大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支撐。

「零哥哥，你知道嗎？我真的傷害了我媽媽，如果我不逃走，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裏，她也不會這麼絕望。

她走了，她那麼溫柔，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怎麼會選擇自殺呢？」

她感到內疚並開始扇自己耳光，然後兩隻手都被宋零抓住了。

漸漸地她自己都哭不出來了。

「都怪我，我真的為我媽媽感到難過，今天早上當我看到這條新聞時，我簡直是要瘋了。

那一刻，我覺得我的世界一片灰暗。

我最溫暖的媽媽走了，我還有媽媽發的短訊，零哥哥，你看我媽給我發的最後一條短訊……」

她用顫抖的手指，從病號服的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屏幕壞了，但還能用。

她幾次試圖輸入密碼，但都失敗了。

最後宋零把她帶過來，問她「密碼是什麼？」

婭佟顫抖著聲音，「1215」

宋零聽到這四個數字，眼睛下方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對這四個數字並不陌生。

那是他第一次遇見她的日子。

那天是下雪天。

輸入了密碼之後，然後終於看到了婭佟媽媽發的微信。

婭佟媽媽的微信使用的是她自己的頭像。

她頭上帶着溫柔的微笑，讓人看了心裏一酸。

婭佟情緒激動了起來，「嗚嗚，媽媽，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