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星的另一側。

  滿身紅毛的了忘在一處斷崖下恢復了神智，馬牛逼與魚歡水遠遠吊在後方暗中觀察。

  「了忘變紅毛怪是因為砸缸的緣故嗎，我記得李小白一直在詢問砸缸的目的，沒想到事態會演變成這樣。」

  魚歡水神情凝重，了忘的變故他看不懂。

  「師尊也不見了，明明是一起跑的，怎麼只有咱們到這來了。」

  馬牛逼也很疑惑。

  「無所謂，我會出手。」

  魚歡水低聲道：「范進中舉，和司馬光砸缸都是耳熟能詳的故事，被映射入現實，但了忘長成紅毛怪卻看不出是什麼故事。」

  「總之，一旦做出符合故事行為的舉動，就會變成他那般模樣，咱們得謹慎一點，別被故事中的人物牽著鼻子走。」

  正說著，一道倩影從二人身旁無聲滑過，兩人沒絲毫察覺。

  那女子手裡提著一個花籃，仿佛看不見他們一般，逕自從二人中間穿行而過，朝著了忘走去。

  魚歡水心中一驚：「這是高手！」

  馬牛逼看了半晌：「魚先生有沒有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和了忘大師的觀想物有些相像？」

  魚歡水點頭：「像個屁，這分明是個老太太，不過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了忘的觀想物也是個女人，想必是生命中出現過的一個重要人物。

  他從李小白的記憶中看到過，了忘早年間結識了一名魔教女子，與其關係匪淺，為救其甚至自甘墮落，受佛門唾棄。

  不過眼前這個明顯不是，這是個老婆婆，雖然身段依然保持的不錯，但肌膚上的褶皺暴露了她的真實年紀，這個老婦人已經蒼老的不成模樣。

  「這個女人年輕時一定不正經。」

  魚歡水作出評價。

  馬牛逼虛心請教：「哪裡不正經？」

  「走路會扭屁股就是不正經。」

  「噓聲，那個老太婆過去了，這應該是個新的故事，咱們得看著點，別讓了忘陷進去。」

  ……

  山崖下。

  滿身紅毛的了忘眼中瘋狂之色褪去，恢復了以往的睿智與冷靜。

  他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身軀，無喜無悲。

  「阿彌陀佛，砸缸果然是關鍵動作，看樣子小僧是中招了。」

  了忘喃喃自語，救人始終是第一位，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砸缸。

  不過這波以身犯險，結合之前的所見所聞，他的心中也有了大致判斷，這些莫名其妙的生靈會提出各種各樣的要求，不能順著他們的話去做。

  一旦符合劇情，就會中招。

  「了忘……」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喚。

  「阿彌陀佛，敢問是哪位施主……」

  了忘雙手合十，念誦一聲佛號，正欲轉身，卻突然頓住了。

  「了忘……」

  那聲音再次呼喚，很蒼老，很沙啞，但更多的是熟悉。

  他身軀一震，那是刻進骨子裡的聲音，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斷崖下沉默良久。

  了忘率先開口：「施主，是你麼？」

  老婦人答：「是我。」

  了忘屏氣凝神：「你是假的，真正的她不會來。」

  老婦人道：「是假的，但也是真的，存在於你的記憶之中，回頭看看我，我很想你。」

  「你會欺騙小僧麼？」

  「不會。」

  了忘肩頭有些顫抖：「回頭是符合劇情的動作麼？」

  老婦人笑了：「是，但即便如此，你還是會回頭。」

  「是，小僧會回頭。」

  了忘身軀顫抖，他知道，身後的人就是他藏在心底的那個女子，不是幻境，不是憑空捏造，是真正的狐媚子！

  這個仙靈大陸相識的魔教聖女，唯獨不會欺騙他。

  了忘轉身，注視著眼前人：「小僧還想看你一眼。」

  依舊是那身風華絕代的裝束，一身黑裙，衣著暴露，渾身散發著狐媚氣息，眼睛能把人的魂給勾走。

  唯一不同的是，這是一張蒼老而枯槁的臉。

  狐媚子笑的很開心；「我也想看看你，所以才讓你轉身。」

  了忘：「你……一點都沒變。」

  「胡說八道，你這和尚怎麼都不會變老的，我上不去中元界，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了。」

  「不過和尚你現在的樣子，真醜，身上都長毛了。」

  狐媚子上前，撫摸了忘的臉，眼裡滿是柔情與不舍。

  記憶中的人物也有情感，她已經太多年沒見到朝朝暮暮思念的那個男人了。

  了忘心裡莫名焦躁，胡亂的在身上抓起紅毛，他想以人類的姿態面對狐媚子。

  「別抓了，我知道是你，說句話，讓我聽聽你的聲音。」

  狐媚子說道。

  了忘喉頭哽咽，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但最終只說了一句：「小僧中招了麼？」

  「能觸碰到我，便是中招了。」

  「既如此，為何還要小僧回頭？」

  「你不回頭，我怎麼能看見你的臉，而且，我不讓你回頭，你便不會回頭麼？」

  「你還有多久？」

  「沒幾天活頭了，還能這麼見一面，心滿意足。」

  狐媚子伸手封住了忘的嘴唇：「聽好了，你是我心中的蓋世英雄，這區區障眼法如何能牽絆住你的步伐，我只是讓你轉身的工具，真正的故事，在你身後的這片忘憂谷，傳說只要回頭，便會在紅粉骷髏的簇擁下死去。」

  「不過你可是能狠心拋下我獨自飛升上界的佛門高僧，我一點都不擔心你。」

  「劇情符合，她們要出招了，記得別光顧著征戰星空，有空了，回仙靈大陸給老身立個碑。」

  狐媚子的身體凌空飄起，仿佛被吸住了一般朝著那處斷崖石壁緩緩飛去，身軀也在一點點的變虛幻。

  如她所說，她只是用來勾引了忘轉身的工具人，真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你……快伸手……」

  「小僧變強了，小僧現在能把你拉回來……」

  了忘磕磕巴巴，伸手胡亂揮舞，但終究沒能抓住那條手臂。

  狐媚子笑的很開心，被吸入石壁中消散：

  「可惜出來的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要是能年輕個幾百歲就好了。」

  「對了……我沒怨過你……」

  了忘雙眼失神，跑到石壁前握緊雙拳猛砸斷崖，碎石翻滾，呼吸間被挖出了一條隧道，可不見佳人蹤跡。

  他暴怒，所謂的劇情故事被拋擲腦後，渾身紅毛瘋漲，在這座斷崖下不知疲倦的挖掘起來，直到將這座山巒打穿，才是稍稍停歇。

  但也就是此時，一群妙齡女子的歡笑聲縈繞耳畔，夾著一道難聽的公鴨嗓在呼喊著什麼，那是魚歡水的聲音。

  循聲望去，只見魚歡水和馬牛逼正高聲叫喊。

  「大師，快跑，故事開始了！」

  「這座山有問題，回頭看山的動作才是真正的符合劇情，那個老太太是用來迷惑你！」

  「瑪德，你這和尚明明知道是陷阱，為何還要回頭，果然，女人只是牽絆你成功的拖油瓶！」

  魚歡水恨鐵不成鋼，明知道是陷阱還要踩進去，這和尚平日裡看起來很沉穩，怎麼關鍵時刻這麼掉鏈子。

  這片斷崖已經有絲絲縷縷的紅粉霧氣繚繞，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毫無疑問，未知的攻勢已經展開了。

  了忘返回原點，面對這座崖壁，面色逐漸變得無敵起來：

  「跑？」

  「兩位施主沒聽見狐媚子的話嗎，她清楚這點手段對小僧毫無作用，才會讓小僧回頭的。」

  「這種時候，小僧不僅不會跑，而且要站在這裡，正面擊潰所有來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