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鴻飛回來了。

就在龍爺來鄭君誠家裏要人的時候，阮鴻飛自己回來了，只是，他整個人失魂落魄，無精打采，到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沒說一句話。

龍爺馬不停蹄的趕不回來，直接闖進孫子的房間，關切的問道：「鴻飛，你怎麼樣？他們有沒有難為你？」

阮鴻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兩眼獃滯的望着天花板，就像丟了魂一樣。

龍爺火了，上前揪住阮鴻飛的衣襟，大聲吼道：「我問你話呢？他們到底對你做什麼了？」

阮鴻飛還是不言不語，把龍爺氣了，甩手就是一個大嘴巴，把阮鴻飛的嘴丫子都打出血了。可他只是擦了擦，就再次躺了下去，背對着龍爺，一言不發。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我阮飛龍英雄一世，怎麼會有你這麼個窩囊廢的孫子？」龍爺氣得破口大罵，「這樣你還回來幹什麼？乾脆死在外面算了，也省的我為你操心。」

背對着龍爺，阮鴻彪死死的咬住牙，眼中恨意越來越濃。而這一切，龍爺絲毫沒有察覺，越罵越生氣，隨手抽出皮帶，劈頭蓋臉的朝着阮鴻飛抽去。

往日裏，一旦被打，阮鴻飛就會跪下，哭着認錯，可這次，他像鐵了心似的，不躲避、也不反抗，更不求饒認錯。

脾氣本來就不好的龍爺，在鄭君誠家裏憋了一肚子氣，現在孫子又這樣，他更火大了，伸手就要把阮鴻飛拽下來，好好教訓一頓。可就在他去抓阮鴻飛的瞬間，阮鴻飛的右手從被子裏抽出，手中赫然攥著一把匕首，毫無徵兆的捅進龍爺的小腹。

「噗！」匕首直沒入柄。

龍爺不敢置信的低下頭，看着還插在小腹上的匕首，又看向狀若瘋魔的孫子，顫聲道：「你……你要殺我？為什麼？」

「因為你該死。」阮鴻飛聲嘶力竭的喊道，「從小你就知道打我，不管是不是我做錯了事情，你都要打我，我早受夠了。」

「咱們阮家已經有那麼多錢了，足夠我花幾輩子的，可你呢，每個月只給我那麼一點錢，還不讓我插手洪興的生意，你說，你留着這麼多錢給誰？」

「你從來沒誇過我，我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對的，連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你都要干涉。現在好了，我廢了，我當不了男人了，你高興了？」阮鴻飛瘋狂的大笑起來。

龍爺卻是大吃一驚，踉蹌著連退兩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顫聲道：「你說什麼？你……你不能人道了？誰幹的？是不是楚凡？」

「是誰還重要嗎？你賺再多的錢有什麼用，能買來你的命嗎？能讓我重新變成男人嗎？」阮鴻飛咬牙切齒，恨恨的望着他的親爺爺。

女人，是他唯一的喜好，可現在，他唯一的樂趣也被人剝奪了，這對他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他已經徹底瘋了！

直到這時，龍爺才終於明白過來，慘然一笑：「是楚凡廢了你的命根，再讓你來殺我的吧？殺了我之後，他會幫你治癒，再送你一筆錢，讓你出國，對不對？」

「你……你怎麼知道的？」阮鴻飛目瞪口呆，龍爺說的一點沒錯，就好像親眼目睹了整個經過似的。

他從昏迷中醒來之後，根本就不知道身體有什麼不對，直到楚凡提醒，說他不能人道了，他這才發現，自己下面竟然一點知覺都沒有。

離開三合會的堂口之後，阮鴻飛沒回家，直接去了醫院，經過醫生的檢查之後，告訴他下面的一條主筋脈損壞，根本就沒有治癒的可能。也就是說，他這輩子都硬不起來了。

阮鴻飛連怎麼回的家都不知道，腦海里都是楚凡跟他說的那一番話。楚凡跟他承諾，只要他殺掉龍爺，楚凡就幫他恢復男人的能力，給他留一半家產，並送他去他想去的國家定居。

多年來，對龍爺積壓的怨恨、楚凡的引誘、還有生理上的毀滅打擊，讓阮鴻飛徹底發瘋了，竟然真的捅了親爺爺一刀。

龍爺萬念俱灰，他沒想到，自己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竟然會死在自己的親孫子手裏。諷刺，悲哀！

「鴻飛，你糊塗啊。」龍爺無奈的嘆息一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放過楚凡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們阮家……完了。」

「不，楚凡答應過我，一定會治好我，還送我出國，他發過誓的。」阮鴻飛驚慌失措，搖著頭，不敢相信龍爺的話。

龍爺看着阮鴻飛，眼中沒有憤恨，也沒有惱怒，有的只是阮鴻飛從沒見到過的慈愛，緩緩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對你管教這麼嚴嗎？我為什麼不讓你插手洪興的事情嗎？我為什麼不給你太多的生活費嗎？」

「不知道。」阮鴻飛搖搖頭。

「唉！」龍爺失望的搖搖頭，「你覺得，你是龍爺的孫子，就沒有人敢動你，對不對？你錯了，大錯特錯，就因為你是我孫子，你才更危險。」

「我對你是嚴厲了一點，可我是希望你能儘快明白自己的處境，儘快長大，我活着能保護你，可我要是死了，你連三天都活不過去。」

「你還怪我不讓你插手洪興的事情，就你這白痴的頭腦，你能活多久？連怎麼被人陰死的都不知道。」

「還有生活費，我給你的錢越多，就會有越多的人嫉妒你。你說你，打架不行，頭腦也不行，憑什麼大手大腳花錢？而那些拼死拼活的兄弟，手裏才有幾個錢？」

龍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也越來越差了：「我做的這些，都是在保護你，可你……太不爭氣了。」

「爺爺我錯了。」阮鴻飛如夢方醒，撲通一聲跪在龍爺面前，抱着他的大腿痛哭失聲，「爺爺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麼辦吶？去醫院，對，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晚了，你明白得太晚了。」龍爺揉了揉阮鴻飛的頭，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卡，顫抖著塞到他手裏，「不要聲張，拿着這張卡，有多遠跑多遠，再也不要回來了。」

阮鴻飛泣不成聲：「爺爺，我對不起你，我混蛋，我該死，我不是人。爺爺我不走，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青春沒有揮霍呢。記住，不要給爺爺報仇，好好過你的下半生吧。」

話說完，龍爺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手無力的垂下去，腦袋一歪，再沒有半點呼吸了。

經歷了這麼多，阮鴻飛彷彿一瞬間長大了，眼中再無淚水，後退兩步，對着爺爺的遺體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鄭重說道：「我阮鴻飛對天發誓，今生今世，必殺了楚凡，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隨後，阮鴻飛深吸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因為出了這檔子事兒，楚凡和鄭君誠的澳門之行只能延後了，可就在他們三人在家吃晚飯的時候，鄭君誠接到一個神秘電話，頓時大喜，親自去取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紅酒，給楚凡和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

「爸爸，什麼事兒這麼開心？」鄭雪琪笑着打趣說道，「難不成是龍爺死了？咯咯！」

鄭君誠大有深意的笑道：「還真被你猜對了，龍爺死了。哈哈哈哈，死的好！」

鄭雪琪驚愕道：「真死了？不可能啊，他中午從這兒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呢，怎麼突然就死了？誰殺了他？」

順着鄭君誠的目光，鄭雪琪也看向楚凡，疑惑不解道：「爸爸，你看着楚大哥幹什麼？他一下午都沒離開咱們家，警察要是來了，咱家人都可以為他作證。」

「琪琪，你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是誰殺了龍爺吧？哈哈，是阮鴻飛，龍爺的親孫子。」

「不可能！」鄭雪琪騰地站起來，不敢置通道，「阮鴻飛雖然紈絝，但龍爺是他親爺爺呀，他怎麼可能殺他的親爺爺？沒道理呀，龍爺死了，對他能有什麼好處？」

「有沒有好處不知道，但警察經過調查取證，已經證實，兇手就是阮鴻飛，而且，他已經畏罪潛逃，不知去向了。」

鄭君誠端起酒杯，笑道：「為了龍爺，我們是不是得干一杯？」

「龍爺是個人物，可惜了！」楚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鄭叔叔，鄭小姐，你們慢慢吃，我先回房休息了。」

鄭雪琪要跟着楚凡上樓，卻被父親給拽了回來，搖了搖頭：「別去打擾他，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唉！」

原本因為龍爺的死，而帶來的好心情，現在也都蕩然無存了。鄭君誠和龍爺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一直以為自己很厲害，殊不知自己一直都在龍爺的掌控中。現在，龍爺死了，他的對手也沒了，這讓他深切體會到高手寂寞的感覺。

爭了一輩子，到頭來得到了什麼？什麼也帶不走。鄭君誠再聯想到自己，空有偌大的財富，卻連個繼承人都沒有，早晚都是人家的。

鄭君誠給自己又倒滿一杯，正要喝下去，卻被女兒攔住：「爸爸，別喝了。」

「琪琪，你要是個男孩該多好？」鄭君誠輕撫女兒的秀髮，感慨說道，「我現在倒希望咱家沒有這麼多錢，給你找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