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見侍郎夫人掐著音不繼續說,令一個夫人心中瞭然,着急問道:「王姐姐,你倒是說啊。上京城就屬姐姐你的消息最靈通。」
侍郎夫人王氏抿嘴輕笑:「冉府後院就一個妾氏,昨日我瞧了兩眼,生的柔柔弱弱。
生下一女,冉博士親自教養,倒也不錯,做的一手好吃食,還是三屆的女廚神呢,可惜今年輸了比賽,還輸掉了百兩銀子。」
「這女子廚藝大賽,前幾日才舉辦,我們在大國寺聽經,不知道結果如何。多虧了王姐姐消息靈通。」
「是啊!雖然冉二小姐是庶女,但,吃食做的極好,又孝順溫良,縱然輸了比賽,要我說也什麼。再說生母雖是個妾室,勝在冉府後院無人,老夫人一心吃齋念佛,妾氏這幾年張羅下來,依然成了冉府半個主子。
更難得的是,這妾氏心善,嫡女幼時一時找不到奶娘,她親自餵養,為怕嫡女吃不飽,更是斷了自個女兒的糧。
據說,已經有人去為庶女說親了。」
「這冉府妾氏心善我倒有所耳聞,只是這冉府滴女未議親,庶女怎麼會先議親呢?」
「縱然是嫡女,可三歲仍不會說話。出生又剋死了生母,莫說貴人家,平常人家也是不敢娶的。」
「我可是聽說,冉大小姐的生母是大出血而一命嗚呼的。」
「不對,不對,算命先生說,冉家大小姐是天煞孤星,剋死了生母,這消息還是從冉府後院流出來的。」
「怪不得冉家把她送走學藝。原來是怕她再克……」
「這樣說來,正經的嫡女到不如庶女搶手嘍!」
……
眾位夫人說話並未壓低聲音,顯然不怕被聽了去。
馬車裏的老夫人隱隱約約聽到了「冉府,庶女,廚神,嫡女,剋死,」字眼。
睜開了眼睛,又想到滴孫,三歲啊被帶走了,那麼小的孩子,從小失去了娘親,爹爹又不在身邊。
那麼小的孩子,被師傅抱走時不哭不鬧,只是睜著大眼睛一直看着她。
看的她老淚縱橫,直到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落淚。
像她那麼小的孩子啊!
都是家裏的寶啊,她的滴孫卻要去學武了。
學武那麼辛苦,她那麼小的孩子受傷了該怎麼辦啊!
山裏毒蟲野獸眾多,可別被咬着了。
夜晚她愛踢被子了,可有人為她蓋上?
每年的生辰,可有人為她慶生?
以康,她的以康啊,已經十三了!
……
老夫人擦掉了眼中淚,無聲的呢喃:「以康,我的孫啊,祖母日日吃齋念佛,只求你平安長大。」
馬車外的桂嬤嬤聽了涼亭那傳來的音,心中冷哼:這大小姐,從小就讓冉府丟盡了顏面,連帶着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抬不起頭。
哪有嫡女的一絲風華?!
倒是二小姐,這些年為老爺爭了臉面。
令一輛灰色小馬車裏,冉李氏咬了口桂花糕,面露微笑。
天空依舊暗沉,雨倒是小了些,冰雹倒是越下約猛,越下越緊。
「王姐姐,瞧這冰雹越來越緊了,前面無法走,後面無法退。這如何是好?」
她們都是遵了侍郎夫人的建議,在這涼亭中稍作休息,茶也吃了,點心也品嘗了,八卦也聽了。
眼見冰雹下了這麼久,還沒有停下的趨勢,這才著了急。
「再等等吧,我已經吩咐小斯先行回去報信了,估計府中來接我們的人也快到了。姐妹們稍安勿躁,再等片刻。」王氏也沒有了說閑話的心思,站起來,面色平定,可心中着急。
都這個點了,小斯也該到了。
冰雹一直不停,原本她看冉府笑話的心思也淡了許多,只擔心自己被困這荒郊野地。
而此時的冉長樂,沒有馬車,沒有馬,只憑藉着輕功,飛奔了半個時辰。
她站在樹梢前望,依舊沒有看見馬車,白色的路面像一條錦帶消失在灰暗裏。
斗篷已經濕透,裏衣也濕透了。冰雹夾着雨水砸在臉上,順着面頰留下來,眼睛茲拉的生疼。
她擰了把袖子,擦了眼睛。
這些她都能忍受,再痛的疼她都能忍受,唯一讓她有些擔憂的就是腿部的傷口,隱隱有些僵硬麻木,也不似往常般靈活。
她知道,這僵硬麻木只會越來越重,祖母的馬車還遙不可及。
她沒有時間休息,也不能休息。
提了氣咬着壓,冉長樂再次踩着樹枝飛躍。
又飛了一段距離,前面隱約出現了馬車,冉長樂準備再提些速度。
瞄了前方的樹,她的雙眼被冰雹打的睜不開,又被雨水浸的生疼。沒注意到那樹已經枯萎,樹枝上滿是蟲眼,蟲眼裏落滿了小冰雹。
她一腳踩上去,準備借力,誰知樹枝咔嚓一聲斷裂,她腳下落空,忙又有踩下面的樹枝,不曾想腳下又一滑,扯著另一條受傷的腿,撕裂般的疼痛,更是僵硬的數不出半分力氣。
冉長樂就這樣,從樹上重重的摔了下來。
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