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審了他一天，現在看來，這小子確實是來自首的，問他的事情，也沒什麼隱瞞，全都撂了。」何強坐在秋宇對面，將他遞過來的煙點上，又繼續說道：「這小子被你打得挺慘，鼻骨已經骨折了，現在暫時沒送看守所，而是送進了醫院。」

聽到這話，秋宇只能苦笑。

「小宇，有些話，不知道該講不該講。」何強長嘆了口氣，看着他很是認真的說道。

「強哥，有什麼話，儘管開口。從我剛剛參加工作那天開始，咱們就同吃同住同工作，在一起的時間，與陪父母家人的時間相比，不知道要多了多少倍，這份感情，我從沒忘記過。」秋宇頓了頓，又很是認真的說道：「雖然現在角色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轉換，但你要知道，在我心裏，你永遠是當年那個教我做人做事的大哥。」秋宇也看着他，極其認真的說道。

「這些話，你以前就跟我說過，時至今日，我也絕不懷疑。其實，從你當上警察那天開始，這十三年來，我一直在看着你，在觀察着你，因為，我同樣當你是最值得交往的兄弟。你聰明、睿智、有擔當、有血性，對人極其的誠懇，做事極其的認真，遇到事情的時候，又極有頭腦。我一直非常的看好你，深信以你的能力，只要有合適的機遇，將來的成就一定會不可限量。如今，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你真的成長起來了，現在，也正是你大展拳腳的時候。但是，近段時間以來，我也發現，你真的變了，變得越來越無情、越來越殘酷。」

秋宇低着頭，居然有些不敢看他，不過，依然還是極其認真的聽着。

「我知道，你針對的不是身邊的人，而是那些犯罪分子。我也知道，這幾個月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你經歷了太多太多的東西，特別是你的親人，還有大鵬，他們的事情更是讓人痛心，讓人憤恨。但是，你得清楚，你始終都是一個警察，身上還穿着這身警服，頭上還頂着警徽，肩上還扛着對父母、對家人、對兄弟、對朋友、對事業的責任。你要是不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再這麼下去，萬一出了什麼事，前途毀了不算，更對不起這些一直在關心着你的長輩、兄弟和戰友。」

「強哥，我知道，你說的這些，都是為我好，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小玲和大鵬出事的時候，我就在他們身邊，親手抱着他們渾身血跡斑斑的身體。小玲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卻到現在都沒有醒來，大鵬更是直接死在了我的懷裏。他們兩個，都是我生命之中最最重要的人。當時，我抱着他們那漸漸冰冷的身體，感覺他們正在離我遠去，卻又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辦法，那種感覺，你沒有經歷過，真的不會懂。」秋宇看着何強，一臉凝重的說道：「我也知道，自己確實是變了，變得偏激、固執而且殘忍，但你要相信，我只是針對那些人，那些垃圾，那些對社會不但毫無貢獻，還時刻威脅著普通老百姓生命財產安全的垃圾。」他頓了頓，又道：「我並不需要什麼前途，更不想要那些什麼權力之類的東西。在我眼裏，只有兩件事，對於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第一，能親眼看着小玲醒過來。第二，能親手為大鵬報仇。這兩件事只要完成，我此生無憾。」

「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告訴你，第一，小玲能否醒過來，全靠她自己，或者說，全靠老天越不願意幫這個忙，跟你沒有任何一點關係。第二，為大鵬報仇，難道我們就不想么？咱們是警察，不是流氓惡棍，要想報仇，還得靠法律，還得靠證據，而不是用這種強硬，甚至是違法的手段。而且，你再這麼下去的話，仇恨遲早會浸透你的心志，將你徹底淹沒。到時候，你就變成了一具被痛苦和仇恨所控制的傀儡，身邊的人，更會因此而受到傷害。」

「強哥，別說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答應你，今後，我會盡量控制好自己，慢慢把自己調整回以前的狀態。」

何強明顯感覺到了秋宇的不耐煩，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見秋宇已經大手一揮，淡淡問道：「石全怎麼交待的？給我說詳細一點。」

聽到這話，何強看了看秋宇，過了一會兒，才長嘆了口氣，很是無奈的說道：「據石全的交待，當時他們去殺你，確實是受人的指使。而指使他們的這人，便是外號小燕子的李燕。」

「李燕？怎麼會是李燕？」秋宇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手機早已被我請市局技偵那邊上了手段，但那邊至始至終沒有給過我任何的消息，怎麼會是他？」

「這一點都不奇怪，因為，他們在電話里根本就沒有商量過這些事，技偵那邊又怎麼可能會有消息反饋給你。」何強淡淡說道：「石全、熊志軍和徐曉雲三人，在寧安小區也算得上是從小就調皮得出了名的人物，長大后更是不得了，打架鬥毆、好勇鬥狠的事，實在是幹了不少。特別是處置寧安小區堵路那一次，他們便算得上是參與毆打警察的主要成員。」

「說起那件事，他有沒有交待，當時是不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指使？」

「這件事我也問過，他說是李燕讓他們這麼乾的。」何強緩緩說道：「據他所說，李燕這人曾經坐過牢，整個小區裏面，像他這樣做過牢的還有不少。不過，其他人要麼年紀大了，要麼已經洗心革面，開始規規矩矩的做人。只有他一個人依然我行我素，不但不當回事，反而還好像有種更屌的感覺。小區里絕大多數人都知道他曾經犯過的事，因此，老一輩的人都很是看不起他。不過，大多數年輕人卻恰恰相反，見他坐牢出來以後，反而越混越好，開着豪車，花錢大手大腳，對他還隱隱有些崇拜的味道。也正是為此，他在寧安小區的年輕一輩中，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很多年輕人都想跟着他混。可以這麼說，現在的李燕，已經籠絡了不少年輕人跟着他，隱隱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

「這麼說，再不敲打敲打，寧安小區這些人，又會成為一群像東英幫這樣的社會毒瘤。」秋宇冷笑着說道。

「從當前情況來看，應該還不至於，不過，將來的事，誰都不好說。」何強也只能苦笑。

「既然是這樣，那這個石全，應該也是他其中的一個小弟了？」

「沒錯，石全、熊志軍和徐曉雲三人，都視李燕為大哥。幾人經常在一起，吃吃喝喝，偶爾幹些小打小鬧的事。在你和大鵬遇襲之前的三天，李燕將三人叫到了自己家中，稱有一筆大買賣，問他們三人敢不敢做。三人聽到這筆買賣居然是要去殺一個警察，一開始都有些猶豫，但當聽到事成之後，對方給三百萬作為報酬的時候，三人咬了咬牙，還是同意了。畢竟，事成之後，每人可以分到一百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秋宇又冷冷一笑，「沒想到，我這條命，居然還這麼值錢。」

「見他們三人同意了之後，李燕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箱子現金，從裏面拿出錢來，給了每人兩萬作為定金，並明確告知他們，事成之後，這兩個箱子裏的錢，就是他們的。三人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錢，連眼睛都看直了，除了一門心思想殺了你，根本不會再思考別的東西。」

「之後，李燕又將你的照片給了他們，將這整件事要怎麼做的細節，向他們詳細交代了幾遍，並告訴他們，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經安排妥當，只要他們殺了你，立馬就可以搖身一變成為百萬富翁。」何強頓了頓，又極其認真的說道：「李燕這人極其的小心，從三人決定做這件事開始，便將他們的手機沒收了，切斷了他們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寸步未曾離開過他們。」

「你的私車，還有單位配給你的公車，都早已被他們掌握。你在公安局的時候，他們就將車停在大門外面的街邊守着，你要是外出，他們便遠遠的跟在後面，尋找下手的機會。本來，他們是打算趁你一個人回家的時候下手，可惜，那段時間你連家都沒回，整天睡在辦公室里，他們一直找不到下手的好機會。」

「直到那天下午，他們見到你的車去了看守所，便遠遠的跟了進去，當來到看守所門前的時候，見到你的車停在了裏面，又看到了門口看守所的牌子，才嚇得一溜煙跑了。過了一會兒，他們才又調頭回來，在你必經之路的路邊等著。後來，見到你的車從路口出來，他們才又跟着你，去到了那個飯館。」

「那裏人很少，周圍又全都是菜地和樹叢，非常適合作案后逃跑，他們商議了一番之後，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便決定就在那裏動手。李燕將車開到了樹叢外的另一個路口，約定好事成之後在這裏碰頭，由他接應逃跑。石全他們三人，戴上事先準備好的面罩，拿着刀躲在菜地內等着你們從飯館出來。當看到你喝得醉醺醺的由人攙扶著走了出來，他們又是緊張又是興奮，覺得這是在是天賜良機，便沖了出來動手。」

「石全就是被你和大鵬打倒在地的那一個。據他所說，那個又高又壯的男人，也就是大鵬，在他腰部跺的那一腳，讓他受了極重的內傷，肋骨斷了幾根，差點刺破了內臟。也正是因為這一腳，讓他被熊志軍和徐曉雲攙扶到了樹叢內之後沒走多遠，便疼得再也走不動，直接暈了過去。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半夜，他掙扎著去到了之前約定的那個路口，卻根本沒有見到車，更沒有見到李燕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