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把我嚇了一跳,我反問:「你不也沒睡?」
「唉,我這不是跟我戰友在聊天呢嘛!」他倒也不隱瞞。我問你戰友在什麼地方,他指了指天花板,我連忙抬頭看,什麼也沒有,這才明白他指的是天上。
我說道:「還以為你見鬼了呢,原來是自言自語。」
古麗的爸爸嘿嘿笑:「我戰友一直都在這,他根本也沒有死啊。」我說他是不是永遠活在你心裏,古麗的爸爸搖搖頭,說不是,他真的沒有死,他還活着。
「那他在哪?」我連忙問。
古麗的爸爸說:「他就在我家,在我懷裏躺着。」說完還低頭看了一眼。我也下意識看過去,當然什麼也沒有,但還是有些彆扭。乾脆打開電燈,古麗的爸爸很生氣,讓我趕緊關上,說他戰友很久沒看到光,會刺眼,我只好又關了。
這晚我睡得很彆扭,因為古麗的爸爸就坐在那裏自言自語,大概又持續了半個小時。好不容易睡着,突然被大叫聲驚醒,我看到古麗的爸爸對着打開的窗戶外高喊:「別走啊,我還沒辦完呢……」他喊得很響,用力拍打着紗窗,隨後就去摘紗窗的鐵扣。我嚇壞了,也顧不上清醒,趕緊下床過去攔腰抱住他往後拽。古麗的爸爸拚命掙扎,他身體很強壯,我竟然有些搞不定。這時房門被推開,古麗母女倆看來根本就沒睡實,衝進來也幫我抱。他家是五樓,紗窗已經被摘下來,幸好三人共同用力,才把他拉回來弄到客廳。
古麗安好紗窗鎖上窗戶,她母親則在客廳里哭着勸慰,古麗的爸爸很生氣:「拉我幹什麼?他已經在那邊等不及了,我要過去找他,我不能再耽誤了!」
「你去哪裏找?」我問。
他說:「去我戰友生活的地方!」我說那裏是地獄,你怎麼去。他說人只要死了就能去,而且他戰友不是在地獄而是天堂。
「這麼急着去天堂?」我笑着問他,「你老婆女兒都在人間,怎麼在你眼裏,戰友比她們倆還重要嗎?」古麗的爸爸說當然沒有,但也差不多,當年他才二十幾歲,要不是戰友救了他的命,現在他哪裏還有老婆孩子,一切都是戰友給的,所以放棄也沒什麼。
古麗母親哭着:「你就捨得拋下我們母女倆嗎?」她老伴還反過來勸,說沒關係,人要懂得感恩,戰友在天堂很寂寞,我過去陪他也對,你們倆也算有伴啊。
我笑着:「你不用這麼急,等你老了,七十八歲以後,到時候再去也來得及。因為鬼是永遠不會再死一次的,它們可以永生,你什麼時候去都可以。」
古麗的爸爸想了想:「不行不行,他太孤單了,剛才還跟我說,讓我儘快過去陪他!」古麗母親氣得直捶他,我說你就是算不開賬,你想啊,你就算能活到九十,也就是三十幾年能陪着他們母女倆,或者她們倆活不了那麼久,可能時間更短,你戰友也就是等個二三十年,但你能陪他一輩子;如果你現在就去天堂,也是陪他一輩子,可你等於只陪了他們母女倆三十年左右,哪多哪少,你自己好好算算。
這番話把古麗的爸爸又給繞暈,在他仔細思考的時候,他老伴把他扶進卧室,並且關上門。這下古麗犯了難,我總不能睡在她的卧室,但我表示沒關係,我可以睡沙發,反正也就是一兩晚的事。
說實話,睡沙發比跟古麗她爸爸同住要輕鬆得多,起碼不用擔心。次日,古麗趁她爸爸洗漱的時候低聲問我,是否能看出她爸爸到底有沒有中邪。我搖搖頭:「按我的經驗不像是有,但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如果你們心裏沒底,就送他去泰國讓法師診治,或者讓法師來新疆也行。」古麗在猶豫,我知道她是在考慮錢的問題,畢竟好幾萬塊呢,如果不是中邪,這錢就等於打了水漂。
「有沒有別的辦法能試出來?」古麗問。
我想了半天,覺得自己搞不定了,只好硬著頭皮打電話,問高雄有沒有好辦法。聽到話筒那邊有個很熟悉的女人聲音,在說着「別裝接電話,跟我認真點兒行嗎」,似乎是梁姐,就問誰在你旁邊。
高雄說:「你是向我請教問題還是調查我來的?」我連忙笑着說當然是請教,只是覺得那個女人的聲音很像梁姐,你們不是又和好如初了吧。
「什麼叫和好如初?」高雄不滿意,「我什麼時候跟——」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她好過?」
我在話筒里勉強能聽清,但似乎還是被梁姐聽到了,就聽見她大聲說:「好啊高老闆,你現在什麼都不承認,吃干抹凈就不認了對嗎?」我哈哈大笑起來,說你要不要先處理好自己的家事,然後我們再聊生意。
沒想到高雄說:「什麼家事,聊生意要緊!我告訴你,最簡單的辦法,如果那個客戶真撞了邪,遇到了他戰友的陰靈,你把魂魄勇戴在他身上,就能試出來,有嗎?」我大喜過望,說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家裏有那塊佛牌,可以讓爸媽幫我快遞到烏魯木齊。
「不長腦子!」高雄說,「對了你是不是還有很重要的事找我?等我換個地方跟你說。」隨後又聽到他對梁姐說田力在找我談事情,很重要,我們改天再聊。又聽到梁姐說不行,我大老遠從寧波來曼谷看你,怎麼能這個態度,天大的事也給我放下,先陪我去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