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幾個月過去了,窗外是凜冽的寒氣,灰濛濛的天空上浮動着一片一片鉛灰色的雲,像擦過機器的臟棉花,月光照不透。
不過話說回來哪來的月光。
看着窗外,滿世界的漆黑。
張蕊坐在馬桶上,心裏涼成了一片。
有多少個星期沒來了?兩個星期?還是三個星期?還是已經一個多月了?
說不出口的恐懼,讓她把雙手攢的很緊,手指的骨節都捏的發白,指甲都摳進了手心的肉里,留下了四道深深的指甲印。直到門外響起了母親的敲門聲,她才慌忙的拉起褲子,打開門。
「蕊蕊,你上個廁所怎麼這麼久啊,你爸等著要上廁所,叫我來催催。」
「催,催,催,就知道催!着急可以叫他去外面的公廁么!」張蕊像吃了火藥。
「外面那麼黑,天氣又這麼冷,他怎麼去!這孩子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沒禮貌!」張媽媽表示很不滿。
「那還不都是你慣的,再這樣下去越發的無法無天了!」張爸爸添油加醋道。
「她是我媽,不慣我難道慣你么?也不照照鏡子!」張蕊在這個爸爸面前,向來是各種蔑視和無理。
「你……」張爸爸氣的不知道想說什麼了。
「行了,都該幹嘛幹嘛去!大半夜的吵什麼吵?我還在呢你們都這樣,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們不得翻天!」張媽媽也火了。
夜自習放學后,學校的開水房裏像往常一樣,還是擠滿了人。
張蕊提着兩隻小溫壺,在一個長長的隊伍里,一點一點的向前移動。
「你怎麼打這麼多水啊?」另一個很長的隊伍里飄過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張蕊轉過頭,看見搭訕的是王怡然。
「恩,我一壺,另一壺是幫嘉琪打的,她最近在學校機房裏打掃衛生,要10點以後才能回來」,張蕊揚了揚手中的壺。
「她最近在學校機房裏打掃衛生?多久了?」王怡然雖然一直在生楊嘉琪的氣,可是,關於她的事情,他還是很想知道。
「得有三四個月了吧!對了,你倆是怎麼了,怎麼見了面也不說話,就跟不認識似的。」張蕊打了一個冷噤,因為沒有穿外套,她顯得有點蕭索。
「沒什麼,就是鬧了點小矛盾,一直想找機會和好的,可是又拉不下臉」王怡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就穿件毛衣就出來了?要不你把我的衣服先穿上?」
王怡然在女生面前一貫的紳士,話說着就開始往下拉白色羽絨服的拉鏈。
「不用,你快穿上吧,馬上就臨到我了。」張蕊抬了抬下巴,擠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示意王怡然看看前面,就剩一個人了,馬上就到張蕊了。
有三四個月了?她既然可以放下身段去做小時工,那麼,那件事情是不是她就沒去做過,還是自己和她翻臉后,她才沒去做的?不管是哪樣,只要迷途知返,都還好。
看着提着兩個暖壺漸行漸遠的張蕊,王怡然細細的琢磨起她說的話,會不會是自己誤會楊嘉琪了呢?
要不要去找她問問清楚?算了,還是不吵不鬧,不聯繫不打擾,你過你的生活就好,安靜的住在我心裏就好。
學校二樓的食堂,吃飯的點,和往常一樣,放眼看去黑壓壓的全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頤的學生。
所有學校食堂的飯,都算不上美味,學生們之所以能狼吐虎咽,大快朵頤的吃飯,絕對是飢不擇食,囫圇吞棗。
張蕊端了一份米飯和一份魚香茄子找了很才找到一個兩個人的位子,於是對着遠處已經打好飯,正在四處收羅空位的楊嘉琪招招手,叫她坐過來。
吃飯的時候張蕊一直吃的很慢,細嚼慢咽算不上,但絕對如同嚼蠟。楊嘉琪好幾次抬起頭看她,她都只是拿着筷子一動不動,盯着碗裏的飯菜。
「快吃吧,再不吃都要涼了,再這麼看碗裏飯菜都該被你盯的害羞了!」楊嘉琪打趣道。
「不想吃,沒胃口,你以為它們是你呢,動不動就臉紅。」張蕊被楊嘉琪的話樂到。回過神給了楊嘉琪一個淺淺的微笑。
一直吃到食堂的人都快走完了,楊嘉琪和張蕊才起身張羅自己的飯盒勺子。
倒掉剩飯,二人來到洗碗池,墨跡的時間太長了,這裏已經沒有人了。
生繡的水龍頭一字排開,有一下沒一下的滴著水。
張蕊挽起袖子,把飯盒伸到水龍頭下面,擰開水,洗了起來,水裏都浸著冬日的寒冷,很刺骨的冰涼。
楊嘉琪剛一接觸水龍頭裏流出來的水,馬上就有了放棄洗碗的想法,「哇,這麼冷的水,你怎麼沒事人一樣呢?給!」
楊嘉琪從衣兜里掏出一疊衛生紙,分了一半給張蕊。
「做什麼?」張蕊並沒有伸手去接,繼續在冰涼的水中沖洗著不鏽鋼飯盒。
「又沒有洗潔精,飯盒裏都是油,你像我這樣用紙擦擦再洗,要不凍死了。」楊嘉琪眨巴著大眼睛,很是為自己的小聰明自鳴得意。
「不用了,我都洗完了。」楊嘉琪看着她擦洗飯盒的手,沒有女生愛留的長指甲,也沒有女生精心保養后的白皙嫩滑,在她的大手指和食指中間,虎口的位置,還有一個紅紫紅紫的凍瘡,裂著小口。
「你的手都凍了,還不注意保護。」楊嘉琪關心道。
「這點小傷算什麼?再厲害也比不了心裏的傷痛。」張蕊說這話的時候,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幾天在寢室我也沒好意思問你,你怎麼了么?看着你每天都憂心仲仲的。」楊嘉琪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的可憐樣兒。
「那個,恩,下午你可不可以幫我去買個東西?」
「好啊,買什麼?」
「驗孕試紙!」
「驗孕試紙?這個我怎麼幫你買啊?」楊嘉琪表示很為難,「是那個富二代的?」
「除了他還有誰!」
「你們……做了?」楊嘉琪有點不敢相信。
「做了!」
簡單的並且不會有任何歧異的兩個字,正因為簡單,不會出錯,不會讓人誤解,才讓楊嘉琪張大了吃驚的嘴巴。
「那,你怎麼不叫他幫你買?」同樣是女孩子的楊嘉琪對於買驗孕試紙這件事情,也同樣的羞於行動。
「他,才不會管我呢,知道我可能懷孕了,閃的比誰都快,男人都這樣,怕麻煩,當他覺得你是個大麻煩的時候,只會把你甩的遠遠的。」張蕊說這些話的時候,面色冷冷的,比起這寒冷的天氣毫不遜色。
「你就幫幫我吧,要不然你拖王怡然幫忙買買有可以,他對你總是唯命是從,你叫他買,他肯定會幫你買的。但是你不要對她說是我要用,要是他問起來,就說是咱寢室其他的女生要用,到時候你隨便編個名字好了。」
「這……」楊嘉琪不是不想幫忙,是實在幫不了忙啊,她和王怡然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了。
「求你了,嘉琪,你就幫幫我吧,我好害怕,害怕真的懷孕了,你不知道我都一個多月沒來身上了,這麼多天我都是在深深的恐懼中度過的……」張蕊越說越傷心,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像是被人忘記擰緊的水龍頭。
楊嘉琪拿起正準備擦飯盒上凝結的油脂的衛生指,幫她軾眼淚。
可是怎麼擦都擦不幹。
張蕊的眼眶就像決堤的洪水,泛濫的湧出。
「好吧,我幫你去買!但是他也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等哪天我非給你討個公道!」楊嘉琪最受不了這種「痴心女子負心漢」的戲碼了,又義憤填膺起來。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一大早,楊嘉琪就起來捯飭了,找了個大大的墨鏡戴上,用寬大的圍巾把頭包起來,咋一看很像修道院裏面修女的裝束,覺得萬無一失,肯定不會被認出來,這才出門。
上午八點一刻,楊嘉琪準時來到離學校較近的那個藥店門口——春天大藥房,藥店還有半個小時開門,楊嘉琪雙手插兜,很糾結的在藥店門口轉悠。
一會開門了,自己是進呢進呢還是進呢?答應別人的事情最後辦不到,這樣子不好吧?自己怎麼就不懂得拒絕呢?但是張蕊看起來真的是很可憐……
周六上午八點半,在楊嘉琪的焦急等待中,藥店終於開門了,只見她迫不及待的衝進去。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禮貌的店員對今天進店的第一位顧客熱情招呼起來,大藥店的營業員服務態度還真是好,可是這樣小尾巴似的跟着楊嘉琪,讓她真的很不習慣,很不自然。
「沒,沒,我隨便看看……隨便看看……」:楊嘉琪窘迫的都結巴了,該死的驗孕試紙你在哪裏呢?楊嘉琪在藥店裏轉着圈的尋找。
與此同時,張蕊一個電話打進特長班男生宿舍:「喂,你好!我找一下王怡然……」
「喂?是王怡然嗎?哦,我是張蕊,楊嘉琪最近身體一直不舒服,一大早就去學校外面的春天大藥房了,看樣子好像生了很嚴重的病。」
「我說陪她去醫院,她不讓,非要自己隨便買點葯吃吃,你去勸勸她吧,最好帶她去醫院,她可能會聽你的話的!」
在聽見王怡然表示會立即去春天大藥房找楊嘉琪的時候,張蕊掛了電話,很邪魅的笑了,心情很好的拿起銼刀繼續修自己的手指甲,隨即又憂傷了起來,他還是很緊張她的不是么?那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