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奎居高臨下地看著蹲著的女人，他僅僅是普通的看著並露出一個試圖減輕對方恐慌感的微笑，卻把這個女人嚇得直哆嗦。

我的面相有這麼兇惡嗎？蕭奎不禁心想。當然這只是玩笑般的想法。

「我不會搶走我妹妹給你的食物，我在這裡，只不過是給你另一種選擇的餘地。」蕭奎微笑道。

柯欞剛要出聲叫蕭奎住手，蕭奎直接用左手在背後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柯欞出於行動反射地閉上了嘴，但她在內心掙扎了一會兒后，還是沒有再次出聲。

「這才是你真正的做法嗎......哥......」

女人畏畏縮縮了幾秒后，終於鼓起勇氣指著蕭奎手鏈上系的攜帶型傳血劑，小心翼翼地問：「大人，這，這是什麼？」

蕭奎慢悠悠地解釋道：「你應該知道基因強化藥劑吧？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種比基因強化藥劑藥性更強，風險也呈幾何倍數增加的東西。喝了它，你要麼會極其痛苦地死去，但要是運氣好挺過去了，你就能擁有保護自己與獲得溫飽的力量。」

女人看了看碗里噴香得彷彿要把她的胃勾出來的罐頭肉，又看了看蕭奎展示給她看的血劑。她沒什麼異於常人的直覺，單單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蕭奎展示給她的東西恐怕非常危險。

「我，我能問問，死亡的概率很高嗎......」

女人終究是猶豫了。而且蕭奎特意擋住了女人能看到柯欞的角度，沒讓女人看到柯欞那副「明擺著叫她別喝」的表情。

蕭奎如實說：「對於你來說，很高，失敗了就等於死亡。不過你有機會獲得的力量，會比治安隊的隊長還要強大數倍。」

「怎麼樣，想要那碗肉，還是這個。」

蕭奎像搖晃催眠的鐘錶一樣搖晃著手鏈連接的傳血劑。此刻的他好像化身為一隻勾人慾.望的魔鬼，跟女人說的話好似惡魔的低喃，彷彿聽信他的話就會被拉入漆黑無底的深淵。

「大人，可以最後讓我問個問題嗎？」女人睜大雙眼乞求道。

「問。」

「為什麼這種好事會落到我頭上？比起對於二位大人來說不值一提的肉罐頭，這支血劑應該價值不菲，連治安隊的隊長都買不起它吧？」

蕭奎似乎料到了女人會這麼問，他道：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你運氣好，或者說，這樣做有趣。」

有趣二字實屬魔鬼。但說白了，蕭奎把這傳血劑給誰都是給，且他自己的身體就能產出返祖化之血；他不過是基於諾亞城的「播種黎明計劃」，想測試一下弱者在面對返祖化之血的機會時，到底會怎麼選。

一個對未來的生活沒有希望、全靠身體交易在骯髒的安全區苟活下去的弱女子，她會拚死一搏去賭那渺小的翻身概率，還是寧願錯過這個機會，繼續渾渾噩噩地過不確定有沒有明天的日子。

在蕭奎意味深長地注視下，女人忽然苦笑了一下，抬手伸向傳血劑。

「一個提醒，這血劑你只能當面喝，不能轉賣給其他人。」蕭奎補充了一句。

女人聽聞，伸出的手停頓了一下。她的手在空中懸停搖擺不定，糾結與猶豫幾乎溢出眼帘。

這可是，賭命的東西。

三秒，五秒，十秒。蕭奎決定不等下去，他數起倒數的數字，5、4、3、2、1。

最後一秒，在蕭奎的注視下，女人即將觸碰到傳血劑的柔弱手掌最終垂了下去。女人捧起了罐頭肉碗，低聲說道：「謝謝你，大人。」

柯欞看到了女人的選擇，總算鬆了口氣。

蕭奎則保持著紳士般的微笑，抬手讓手鏈傳血劑滑回了袖子內。

這終究是源於人性的兩種選擇，對方選什麼蕭奎都不會意外。

「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選嗎？」

「因為......我怕死。」女人輕聲地說。

女人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塊罐頭肉，緩緩把勺子送進嘴裡。熟悉而美味的味道似乎讓女人回憶起了自己上一次吃罐頭肉時，丈夫還在的情景。

她的的眼眶裡閃爍著悲傷的淚光，嘴角卻難以控制地微微上揚。

「這麼好吃，我應該選對了吧。」女人仰起頭，仰望著蕭奎。

蕭奎佇立在原地，一秒后沒有感情地拋下了三個字：

「神知道。」

蕭奎頭也不回地轉身上了樓，柯欞見狀也追了上去。她最後瞥牆角的女人時，女人正加快勺子舀肉的速度，不停地把肉送入口中。生怕吃慢了自己就有危險一樣。

「是的，你選對了。」柯欞默默地想。

「播種黎明計劃」的指南是對的，計劃首要選取的就是純人類之中的三四級基因強化戰士，也確實只有這種層次的人，才大概率抱有對更進一步的期盼，以及有賭上性命的決心。

至於太弱的人，他們、她們恐怕早已在漫長的現實壓榨之中向「殘酷」妥協屈服，深刻地明白自己配怎麼樣的未來：放棄尊嚴苟且偷生尚能過著不確定有沒有明天的生活，若貪圖這無情的世界本不會賜予他們的東西，那就會喪失這最後一點可憐可悲的生存機會。

他們對此深信不疑，而最諷刺的是，他們極大概率選對了。

回到房間，蕭奎像沒事人一樣準備脫衣洗澡，柯欞則不隱藏埋怨地道：

「你為什麼這麼做？」

蕭奎問心無愧地答：「站在交易思維的角度上，那女人憑白撿了一個肉罐頭是大賺。而我給了她一個將肉罐頭換成價值是肉罐頭千倍萬倍的傳血劑的機會。她若選了，那這或許就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划算的交易。」

「可你明明知道，她喝了傳血劑活下去的概率不到萬分之一！這根本不是大賺的交易，是送命！」柯欞很是生氣。她出於好心才幫了那個女人，結果她一向覺得性子很溫柔、和惡人搭不上邊的老哥，竟然和她做截然相反的事。

但蕭奎聽完，卻表現得異常平靜。

「獲得返祖化的概率從來沒有定數，三階先驅者服用也有可能死，什麼都沒有的純人類喝了也有可能生。她不喝，你又怎麼知道另一種結局是什麼？」

「柯欞，別被任命為『黎明使者』就忘了初心。在這世上，只有相信了自己該是什麼結局的人，才註定改變不了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