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語出驚人，吳奇雖然有所預感，但沒想到高遠說的那麼直白。

「這正是我下午要和你們說的，汽油不夠了，今天是返回高牆的最後機會。」吳奇索性直說。高遠沒關係，他是個冷靜穩重的狙擊手，也是個成熟的男人。

高遠的黑褐色眼睛里蕩漾起一圈水澤波紋，他直截了當地拋出了他的內心想法：「為什麼你會想著要返回高牆？」

吳奇整理了一秒心緒，恢復了以往的平淡模樣。他淡然道：「克瑞斯退化后，隊伍就再也不能撞見瘟疫種獸潮或者三階瘟疫種，碰到之時就是我們的死期。我的能力有限，唯有盡全力支撐起保護隊友的責任。如果繼續待在淪陷區大概率會團滅，那我會把你們送回高牆；因為你們是人類，所以重炮陣列不會對你們產生反應。」

「這是一條後路，對么？」高遠問，他的語氣有了起伏，不再那麼冷靜。

「是的。」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讓我、郭柏柏、老顧三個人回去，而你、小狐狸、克瑞斯三個人留在淪陷區等死嗎？」

吳奇看出來了，高遠明顯是在生氣，可是他不理解為什麼高遠會生氣。

「我們未必會死。」

「如果我們三人待在你們身邊，你們活的幾率肯定更大。」高遠斬釘截鐵地道。

吳奇的眼睛里掠過一抹精光，他冷冷地道：「小聲點。」

高遠深吸了一口氣，雙臂抱在胸前，背靠著車廂的牆壁。

「我不該情緒化，抱歉。我感覺不爽的點在於，前幾天你明明看著非常有戰意和魄力，我單單望著你的背影，就能感到希望的溫度。而現在你卻獨自考慮起了後路，最糟糕的是這條後路分化了團隊。」

高遠的嘴角隱隱有一絲苦澀：「這隊分的真「好」，我高遠、郭柏柏是王勝還在世時的隊友，顧常在是主動要入伙的，而小紅狐是你下山時就陪在你身邊的愛寵，克瑞斯則是你忠心的部下。你劃分了完全屬於你的人，以及......你覺得要保護的人。我們屬於你覺得要保護的人，你心裡認為，帶著我們可能會死是對我們的不負責，對另一邊則沒有這種顧慮。」

吳奇沒有反駁，他的心路歷程確實是如此。王勝死的時候，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因為人的離世感到濃烈的悲傷感情。最初的時候沒有發泄出來，越到後面越沒有機會發泄，也不會發泄。

吳奇的內心堅如金剛石，早已把這份悲傷化作了承擔保護高遠和郭柏柏的責任的決心和意志。正因如此，他才無法把高遠和郭柏柏看作「完全同等」的隊友。

顧常在就更不用說，他加入黑騎的經歷較短，一路上幫了團隊很多很多忙，時間越推移，他發揮出的作用超出吳奇預期的越多，現在已經是團隊里的一名重要人物，且完全沒靠和戰鬥力相關的要素。

讓顧常在因自己的抉擇而死，吳奇做不到。

「哎，這種感覺真他媽的不是滋味，我們明明被你分化了，偏偏又是你在意的對象。頭兒，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的心能溫柔到這種程度！」

「高遠，你的想法不能代表郭柏柏和老顧的想法，而且我要糾正你一點，我沒想自暴自棄地死了......」

「吳奇，高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門突然被推開。郭柏柏俏臉通紅，眼角紅潤地站在那兒說道。一雙桃花般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吳奇。

吳奇和高遠紛紛側頭，顧常在舔了舔嘴唇，眼睛別到另處去。

他張嘴有猶豫，彷彿組織好的話到了嘴邊又被無形的力量打散了。

郭柏柏拍打了一下顧常在的手臂，顧常在最終道：「頭兒，你別看我......說話沒比一個女孩兒堅決，其實我的想法早就定了。一開始我想加入你們的時候，你已經跟我坦明風險，那個時候我就賭跟著你能活著。剛才聽到你和高遠的交談，我確信當初的賭博沒錯......」

顧常在緩緩轉頭，拳頭握緊，目光中彷彿蘊含了力量。

「頭兒，我早就『梭哈』了，要麼賺得盆滿缽滿，要麼輸得血本無歸，沒有中途退出這一說！」

吳奇沒有開口。他聽不懂顧常在說的是什麼，但能懂對方的意思。

顧常在、郭柏柏、高遠，他們早就有所覺悟，跟隨、服從、信任，絕不因私人的想法波動影響團隊的前進，拆分團隊的「箭頭」；只有團隊的力量永遠使在一個方向，所有人都活下去的可能才越大。

此番覺悟的基石，是吳奇給他們的。

「我知道了。接下去我的決策就代表團隊的決策，一切行動以所有人活下去為優先。如果跟我走到了地獄，你們可別後悔。」吳奇平靜地道。

「還後悔。你當我們活在世界是什麼啊，本來就是末世啊！」高遠握起拳頭，一拳砸在吳奇的心口，力度不重不輕，吳奇能感受到這一拳中蘊含的意志。

白銀戰車重新加速，顧常在去看了一眼信號定位儀，定位儀顯示的方向角度偏移了不止一點！

「那是什麼？」郭柏柏指著她臉前的窗戶，無比的震驚。

吳奇第一時間湊到郭柏柏的窗戶旁，只有她這個方向能看到她所謂的東西。

龐大的黑影映入吳奇眼帘，吳奇的表情頃刻凝固了。

他看到了一道很高很高的圍牆，估算白銀戰車和圍牆距離，得出結論圍牆至少有60米高。圍牆很後方的地方突出一座高豎的塔尖，塔尖附近的空中有無數飛行的無人機，彷彿簇擁著中心的信號塔。

「這不是，能量基組......」顧常在獃獃地望著塔尖，喃喃道。

「這是什麼，你知道？」高遠不解。

顧常在咽了口唾沫，解釋道：「我見過，我去一級城市的時候見過。複數能量基組漂浮在空中，共同構成一個無形的能量力場，能隔離雨水和空氣中的異能病毒，重點的是可以屏蔽、阻擋異能的探測與攻擊！一級城市的『防空能量力場』強悍到三階異能無效，而這個也是『防空能量力場』。或許強度有差異，但這不重要了。」

防空能量力場是黎明時代最尖端的科技之一，出現的地方必定是科技、資源高度發達的人類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