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等人離開藍湖鎮后,藍湖鎮回到了以往的平靜時期。
急救所的住院區,項科平整日陪着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的蕾妮,看着她不曾張開的雙眸和粉唇,看着一包又一包營養劑通過細長透明的管道注入她的體內。
一日復一日,項科平無事可做,也少有出去在街上閑逛。如果出門,他會選擇戴上口罩,避免被住民認出。
項科平和蕾妮在藍湖鎮的立場都十分尷尬,因為他們是這裏的侵略者和破壞者。沒有領主的命令,急救所的護士們估計都不會救他們。而領主的命令源於吳奇的承諾。現在距離吳奇離開的時間越來越久,負責看護蕾妮的護士對蕾妮的情況日漸冷淡,項科平看都看的出來。
今天蕾妮還是沒有睜開眼睛,項科平在摺疊電腦的電子日記本里寫了這樣一句。時間截至吳奇離開藍湖鎮已過去了七天。
第八天,蕾妮終於睜開了眼睛。
與往常一般無二的早晨,項科平在蕾妮病床旁邊的摺疊躺椅上酣睡。金色的陽光照射進幽暗的病房,許多塵粒漂浮在光柱之中。
陽光的盡頭是蕾妮的病床,蕾妮鵝毛刷般的眼睫毛微微顫動,她緩緩睜眼,碧藍色的眼瞳遲滯地轉動,觀察著許久未見的世界。
「我......竟然還沒死。」許是七天的沉睡給蕾妮的大腦上了重重枷鎖,蕾妮的思考有些慢,感情同樣遭到了塵封。
她緩緩轉頭,看到了兩米之外的項科平睡臉。項科平比七天前瘦了許多,臉頰兩邊的肉如刀削般消失了。
「蕾妮......你什麼時候醒來啊......」項科平嘴唇嗡嗡顫動,說出了一連串聽不太清晰的夢話,不過蕾妮分辨出了這夢話的每一個字。
「我睡了很久嗎?」蕾妮這樣問自己。她略微在四肢上施加力氣,雙臂的肌肉雖然僵硬,但給了她回饋,只是雙腿彷彿消失了一般,怎麼也控制不了,感應不到。
蕾妮掀開潔白的被子,看見了自己被繃帶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身軀。至少下半身沒有發出腐臭味,假以時日總能恢復。蕾妮如此安慰自己。
項科平忽然醒了。他看見蕾妮正掀開被子端詳自己的身軀,一時間從簡易的床上跳了起來。
「蕾妮,你醒了!我得趕快叫護士!」項科平激動地按響了病床床頭的呼喚鈴。
「項科平,我睡了多久了。」蕾妮問道。她怕自己睡了太久,錯過了與格雷戈的聯絡。
「七天,今天是第八天的早晨,你終於醒了。」項科平聲音哽咽,他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蕾妮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試探地問:「那格雷戈博士,來聯絡了嗎?」
「沒有,」項科平搖頭,「博士一直沒聯繫我們,我也沒聯繫博士。」
「為什麼?」
項科平的目光轉向蕾妮蓋在被子下的身體,他猶豫了一番,道:「我不願聯繫。」
蕾妮沒有追問,她從項科平的眼神中看出來了,他是因為她才沒有聯繫格雷戈。
項科平又沒有戰鬥能力,戰鬥的輸贏與他無關,敗於吳奇是她蕾妮的過錯,只要項科平如實彙報,或許少不了格雷戈的一頓罵,但不會承擔主要責任。格雷戈既然把項科平帶到身邊,就是看中了他,畢竟A-11實驗室和格雷戈小組絕不是單純的「工具人」能待的地方。
即便如此,項科平還是做了這樣的選擇。蕾妮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的心裏也很糾結矛盾。一半的蕾妮在說「無論輸贏,我都該對履行格雷戈百分百的忠誠,任何情況不能隱瞞」;另一半蕾妮卻在說「格雷戈對我抱有那麼大的期待,結果我卻輸了,而且還是慘敗。如果我受了重傷無法恢復,又怎麼回去。」
蕾妮內心矛盾之際,護士來了。
護士和項科平到病房外的走廊交談。隔了一堵牆,蕾妮本應把談話內容聽的一清二楚,但由於異能病毒的流失,「超級聽覺」失靈了,她什麼也聽不到。
五分鐘后,項科平推開門回來了,蕾妮向詢問項科平自己的身體狀況,但項科平只笑了笑,說你先吃飯。
蕾妮太久沒有進食了,腸胃聽到了「吃飯」兩個字,反射性的發出了咕咕叫的聲音。蕾妮有些尷尬。不多時住院人員的餐車來了,是以流食為主的營養恢復餐。
項科平解決了早飯,蕾妮也將營養餐的盤子和碗一掃而空。
「現在你能告訴我,我的身體情況怎樣了,我的腿幾時能恢復?」蕾妮直接問。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護士找項科平談話,迴避了她。
項科平道:「別擔心,現在血管都癒合連上了,血液循環都正常,你腰部以下的身體就會朝着恢復完好的方向靠近。至於神經連接問題,這地方的醫院做不了神經連接手術,只有兩種選擇,要麼回中央研究院,要麼在這裏待到『高速再生』的異能恢復正常。」
蕾妮想聯繫博士,讓博士派人來接她,雖然這太害臊了。
「早或晚,我們總歸是要彙報情況的。不如就現在吧,拖得越晚,對我們越沒有好處。」蕾妮說。她想坦然面對博士。哪怕是責罵,哪怕是失望,她都承受得心甘情願。
項科平遲疑了,他嘗試着說服蕾妮:「其實,我們可以等你的『高速再生』異能恢復了,把身上的傷全治癒好再彙報情況。」
「那要等到猴年馬月?手術輸血是必定是純人類的血,異能病毒抗體會和我體內增殖的異能病毒互相消滅。」蕾妮記憶的盡頭不遠,但該有的常識多蘿西全部教給她了,她也學的非常快。
項科平終究拗不過蕾妮,他一直擔心卻沒有明說的是蕾妮究竟能否恢復異能。剛才他和護士在門外說話,護士說能不能恢復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觀察,這相當於屁話沒放;而蕾妮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說明她連一階的「超級聽覺」都沒有恢復,這已經是第八天了!
項科平心懷忐忑地撥通了摺疊電腦的通訊,對面是A-11實驗室的傳真機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