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爾克看向格桑，格桑卻不看他，只是把頭扭到一邊，眼裏含着淚。他明白，格桑恨他，也不願意看到他，一個每次在家人死亡的時候出現並拿出相機拍拍拍的人，小格桑自然不喜歡。

更何況這個人的國家在這裏的人們看來，並不是什麼世界警察，而是世界流氓。

她的眼裏寫滿了厭惡和憎恨。

這一點，連肖爾克自己也認同，在這裏採訪了這幾年，他發現了一個可悲的規律：每當三國交戰，其中一國壓倒性勝利即將到來的時候，背後的勢力就會幹預進來，將這裏的局面再一次攪亂，打弱勝利的一方，增強失敗的一方。

自此，勢力再一次均衡后，三個國家便又要重新較量，反反覆復，永不停息。

一個小小的區域，居然打了十幾年，這裏面沒有國外的勢力參與任是誰也不會相信的。按照常理來說，頂多打一年，總會有一方取得勝利，而一旦取得勝利，和平就來了。

肖爾克在眾人的鄙視和憎恨中轉過頭，看向了小格桑。

他跟拍小格桑一年多了，從最初的小格桑整天肖爾克叔叔肖爾克叔叔地喊，還把他送給她的小熊放在床頭，天天抱着睡。那個時候的小格桑，最喜歡的記者叔叔便是小兒科。

到如今，不過一年而已，便恍若隔世。

當小格桑的嘴裏喊出『狗雜碎』這三個字的時候，肖爾克並未覺得羞辱，他只覺得悲傷，為格桑而悲傷：要知道，昔日她父母都在的時候，小格桑從來不會說這種話，是一個禮貌的好孩子。

那個時候的她甚至連『狗雜碎』是什麼，都不知道。

如今，卻成為了一個孤苦無依，跟着願意帶着她的鄰居，為了五塊麵包跟一群大人搶奪。

太陽太熱了，照的小格桑黑色的皮膚油亮油亮的，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那在炮火中依舊燦爛的笑容，沒有了如同太陽一般發光的眼睛。雖然同樣是被別人抱着，可雙手卻緊緊地握住拳頭放在胸口，做出保護自己的姿態。

她已不是最初的那個小格桑了。

「您走吧，他們……」拿着鑰匙的政府軍掃了那群人一眼，不用再多說，顯然，格桑絕對不會跟肖爾克走。

肖爾克點點頭，隨後轉身，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伸出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摸出那根只剩一點點的煙頭，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眾人紛紛豎起的中指中只是淡淡地調轉頭，離開。 轉過身後，背後的格桑這才看了他一眼，隨後眼淚流了下來，她快速地擦了，歪著頭，抿著嘴，不知她在想什麼，只是小拳頭握得更緊了。

顏九成的手錶震動了一下，他佯裝看時間抬起手腕，上頭按照他的要求進一步鎖定肖爾克進行資料：肖爾克這幾年的確一直在戰區，國內的兩套房子都賣了，據說都投入到了拍攝買料中，因為這個，去年妻子已跟他離婚。雖然從身份上看毫無破綻，但仍需警惕，也許這只是養的身份。

正如顏九成一般，他的身份就是虛假的，哪怕別人再怎麼去查，一時半會也查不出破綻，這是一個養了二十幾年的身份。

肖爾克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顏九成放下手腕轉過頭看向肖爾克。

「你怎麼組織地下禮堂的活動的？三方斡旋有點困難吧。」顏九成問道，他打量了肖爾克一下，一身破了洞的牛仔褲，皺巴巴的短袖，還有抽到只剩一點點都捨不得丟的煙頭，難以想像，居然會有一個記者把家裏的房子賣了，就為了在這裏拍攝。

「距離上次地下禮堂的活動半年了，他們也需要再來一次了，順勢而為而已。」肖爾克冷笑了下：「不過是一堆麵包而已，出點小錢，博個好名聲，他們也願意的，我答應了他們發個五千字的大專訪。」

說完后，三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只是都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

用採訪交易，這本是記者都不恥的，可肖爾克卻做了這件事，畢竟他弄不來那麼多麵包，而每個人分五個麵包，能讓這些人高興一陣子了。

「也沒什麼，不過是一篇報道而已，我們報道的假新聞還少嗎？」肖爾克朝着天空吐了口煙圈，似乎說給顏九成，又似乎說給自己聽：「我一定要把這背後的惡魔揪出來，哪怕這個惡魔是我自己的國家！」

肖爾克的聲音擲地有聲，卻也透著悲壯。

顏九成被他的這段話打動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在心裏依舊沒有放下警惕，畢竟明天晚上，科學家就到了，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等三人穿過長長的隧道后，眼前出現了三個洞口，三個洞口分別站着三個國家的政府軍，地下城的活動是分根據不同國家的人分開的，屬於哪個國家，就進入哪個國家的地下禮堂。

不能放在一起舉辦，畢竟這三個國家的人相互仇恨。

怎麼能不仇恨呢？就這麼大點的地方，打來打去的。起先佔住這一塊的國家說這裏是我的領土，而後被人打退，贏了的國家說這裏是我的領土。撕來撕去的，哪怕這裏的人們信仰同一個神，也難以解開這恨的繩。

「格桑是這個國家的。」肖爾克指了指最中間的洞，走了上去，將身上的攝像機和手機都交了上去，然後攤開手，兩名政府軍上上下下地搜了一遍后，這才放行。

裏面不允許拍攝，老百姓認為如果拍攝了，是侮辱了神，是會帶來厄運的。

這裏的厄運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加一個。

曾經有一次，有個記者在冬天的時候偷偷地把手機拿出來拍了一張照，被人發現了后，竟活活打死了，這種事情，當地政府軍也不會追究民眾的責任，因為你在羞辱他們的信仰。

顏九成和顧覓清也將手機和照相機交了上去，交上去之前，按下了一個秘密的按鈕，將相機上所有的隱藏開關通通關上。

縱然如此，顧覓清還是覺得有些擔心，畢竟如果有心之心尤其是頂級間諜或特工仔細查看的話，是能發現其貓膩的。

「我頭暈的很，味道太難聞了，我要吐的，就不進去了。」顧覓清將交上去的相機和手機拿到了手裏，很是為難地皺起眉頭，用手背擋住鼻孔，搖了搖頭后後退幾步：「我在這裏等你們吧，拍攝他們進去和出來的畫面。」

顏九成心裏有些擔心顧覓清一人在外面，可又沒有其他辦法，相機和手機就這麼放在別人的手裏的確不放心，一時有些猶豫。

「那行，走吧。」肖爾克接過話頭，扭過頭催了顏九成一句：「快進來，後面來人了。」

不遠處，很多人擁擠在隧道里，隧道那傳來了聲嘶力竭的喊叫聲。 「去吧。」顧覓清的手在腰間停了停，暗示顏九成不用擔心，她有槍在身。

「走吧！」肖爾克再一次催道：「每個地下通道只能進來一百來人，我們得先進去才能搶到前面的位置！」

身後的人群一些已經通過了隧道，朝着洞口瘋跑了起來。

」快進去！「這位政府軍士兵隨後朝着天空放了一槍，用最大的聲音嘶吼道：」不許擁擠！不許擁擠！排隊！排隊！「

說話間，這個兵將顧覓清一拉，拉到了身後。

每次地下禮堂活動的時候，都會出現或大或小的踩踏事件或擁擠事件，總要傷到一些人。沒辦法，地下禮堂的活動對他們來說太過誘人了，不得不拼。

「快進去！」這位政府軍士兵大吼一聲，將顏九成推了推，一下推進了洞口。

【工作到晚上九點，回家后喝了咖啡依舊很累，最近沒有寫微信公眾號，實在太累了。過幾天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