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你看石如此厲害,為何不靠這個發家致富?」溫玉言不解,有這能力成為一個富商也綽綽有餘了,哪裏還需要屈人之下做個婢女。
十五墊腳湊到他耳邊,說,「王爺知道我為何要說此處跟黑市一般嗎?樹大招風太過顯眼就走不出去這裏了,這上面啊有很多看不見的眼睛正盯着你呢。」
「啊?」溫玉言當即心生怯意,「這裏居然這麼黑暗呀。」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多著呢。」十五笑言,又忽然一喜,目光落在了遠處一攤上。
「王爺,奴還想買個。」十五激動的跑了過去。
溫玉言不明所以跟上。
「老伯。」她指著那墊桌腳的橢圓形石頭問,「這個可以賣給我嗎?」
老伯好笑道,「一個墊桌腳的石頭,我送你便是。」
說着他彎腰取了出來送給了她,但十五還是堅持給了老伯二十文錢。
後來二人離開賭石場。
十五不斷把玩著那橢圓形的石頭,似乎喜歡的緊。
一旁的溫玉言不能理解,問,「十五,你為何堅持要買下,這墊桌腳的石頭?又不是玉石,二十文豈不是太虧?」
她笑盈盈的說,「不,我們賺了。」
賺了?
要說那藍玉石賺了,他倒還信,但這石頭,他怎麼看也看不出它有何特別的,河邊隨便撿一塊都能比這好看。
不過,見她如此喜歡,他想,也有她的道理吧。
離開賭石場,溫玉言又跟着十五,來到了玉石坊,十五給了那老闆一些銀兩,借了他們的工具,又前往了鐵匠鋪。
她回憶著以古書上看過的方法,儘力謹慎的去修復手中的玉佩。
十五一面修,一面瞥了一眼溫玉言,只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的手,安安靜靜的蹲在自己前方,如此修長的身形,蹲下來卻是小小一團。
這模樣,讓她不由聯想到,爰爰兒時弄壞了竹蜻蜓,要自己幫她修的場面,她就像這樣蹲在旁邊,滿眼期待,眼神就像是看一位救世主一般。
眼下,溫玉言也是這般。
她不禁好笑道,「王爺,可有人說過,您很像一種小動物。」
溫玉言搖了搖頭,眨着他那雙惹人憐愛的瑞鳳眼,獃獃地問,「何物?」
十五一字一句輕聲道,「小,兔,子。」
「那你也像一種小動物。」溫玉言不甘示弱反駁。
「哦?何物?」十五饒有趣味。
「狐狸。」溫玉言怕她不理解,又補充道,「狡猾的狐狸。」
十五被他逗的忍不住噗嗤一笑。
過了許久,她還真摸索著把玉給修好了,雖然有條小裂紋,但對於溫玉言已經足夠好了。
他拿着玉佩,一副失而復得的模樣。
「十五,你好厲害!」溫玉言開心至極的說到。
她單手撐著頭,看着他那高興的笑容,見過的男子無數,可沒有人能夠像他這般,在經歷那麼多委屈和歲月蹉跎后,依舊可以笑的宛若孩童一般可愛甜美。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跟楚瀟然一般,是在家備受寵愛的恣意少年,或是在蜜罐中長大的孩子。
「好了,王爺,我們回府吧。」十五起身。
溫玉言點頭,小心翼翼將玉佩,放入懷中收好。
夜裏,溫玉言在書房練字,十五從外端著茶走了進來。
放下茶水后,她忽道,「王爺,奴有件禮,想要獻給王爺。」
「何物?」溫玉言停筆看她,眼中意外。
她並沒有立刻拿出來,而是說,「獻此禮時,奴可否先滅了這房中燭光。」
「什麼禮,還得滅光?」溫玉言無法理解,但又不由好奇,便點頭道,「行,你滅吧。」
「謝王爺。」她上去將房中的燈滅了個乾淨。
房中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昏暗。
「燈也滅了,所以你的禮,究竟是何物?」溫玉言問,語氣中透著些期待。
十五緩緩從袖中拿出了個荷包,荷包居然發着微弱的藍色熒光。
溫玉言明白了,笑言,「你是捉了螢火蟲放這裏面了吧。」
未想,她卻搖了頭,然後鬆開了荷包上的繩子,將其打開,一束比方才強的熒光照了出來,只見她從裏面拿出了一顆珠子。
溫玉言吃驚,發光的原來不是螢火蟲,而是這顆珠子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夜……明珠?」溫玉言遲疑的說到。
十五點頭,篤定,「就是夜明珠。」
溫玉言難以置信,要知道夜明珠何其珍貴,連皇室不過也就兩顆。
「你從何而來的夜明珠?」
十五笑回,「賭石場啊,王爺不是瞧見,我用二十文買來的嘛。」
賭石場,他就記得,她一共買了兩樣,一個是藍田玉石,一個是……
「你,你是說,這夜明珠,就是那塊墊桌腳的石頭?!」溫玉言瞪大了眼睛,更加吃驚和不可置信。
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塊看起來那麼普通的石頭,竟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你確定要將它贈我?」溫玉言懷疑的問。
十五不假思索道,「是的,王爺。」
「不可不可。」溫玉言忙搖頭拒道,「夜明珠何其珍貴,怎能輕易贈我呢?」
「為何不能贈王爺?」十五不解。
溫玉言垂下眼眸,說,「我……配不上。」
整個天盛擁有夜明珠的,也只有父皇和母后,連太子溫慎言都未曾擁有,他這般人怎可配之?
「十五不管什麼配不配的上。」她捧著夜明珠對他說,「十五隻想將珍貴的東西,送給珍貴的人。」
珍貴的……人……
溫玉言頓時心中一顫,抬起眼皮看向她,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說同他說過,他是珍貴的,父皇總說他無能,母妃說他出身平庸,流螢說他雖愚鈍……
「王爺,奴之所以想把這顆夜明珠贈予您,是覺得它很像您。」
溫玉言苦笑,言,「它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而我不過是個不受重視的王爺,怎會相像,十五你說笑了。」
「可它在未受打磨前,也不過是塊墊桌腳的石頭罷了,賭石場那麼多人,又有誰在意過它?」十五真情實感的說,「奴覺得王爺就是這顆夜明珠,在平平無奇的外表下,藏着的是能夠照亮黑暗的璀璨。」
聽聞十五言語,溫玉言眼眶逐漸濕潤,眼中不由泛起淚光,卻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十五。」他心中一片溫暖,感激的說,「謝謝你。」
謝謝她,一直都在肯定他,因為她的肯定,他竟開始覺得,自己似乎沒有那麼的不堪了起來。
看着他這喜極而泣的模樣,十五有些沒料想到自己的話,竟讓對方有這麼大反應。
這究竟是受過多少否定,才會因為幾句話就感動成這般?
十五心中不由為他心疼了些。
隔天,司徒流螢前來看望溫玉言,可是不巧的是溫玉言去上早朝了。
於是司徒流螢便在府中等他回來。
十五為她端來了些熱茶和糕點,隨後再府門侯著。
待溫玉言一歸來,她便將此事告知了他,他一聽高興的急忙朝院內跑去。
十五想着,他回來定也會口渴,便重新沏了茶,給他端過去。
不成想走到門口時,卻忽然聽到溫玉言和流螢正討論著自己。
她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腳步,靜靜的傾聽了起來。
只聽流螢道,「你的意思是說,十五其實是黑市的人?」
「嗯,怎麼了?」溫玉言見她皺眉,心中不解。
「黑市的人向來是來路不明的。」流螢擔憂道,「小哭包,你心也太大了,怎麼能夠把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放在身邊呢?」
溫玉言無所謂,真誠的說,「無妨啊,十五人很好的。」
流螢搖頭,言,「黑市的人哪裏來的良籍,她定是用來什麼不光彩的手段才入了你這府,小哭包,你太單純了,據我所見我覺得,十五是個心機很重的人,你還是小心些吧,不要傻乎乎的全身心相信別人,不然那天被她賣了都不知道。」
「可是……十五,真的很好……」
流螢有些生氣,說,「小哭包,你這是在質疑我嗎?你以前不這樣的。」
「沒有沒有!」見她生了氣,溫玉言趕緊道,「我相信你,流螢你放心吧,你剛剛的話,我會記在心裏,不會完全去相信她的。」
「這才是我認識的小哭包嘛。」流螢這才消了氣,笑了起來。
屋中的女子,總是能夠輕易的獲得,她使勁渾身解數都換不來的他的笑容,或摧毀她費盡心思得來的信任……
門外的十五,手不由抓緊了承盤,但最終又逐漸鬆開,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步入房中。
二人見她來,立刻閉上了嘴,看着她含笑的將茶盞,小心放在自己面前。
「王爺,司徒姑娘,請喝茶。」十五恭敬的同他們說到。
「嗯。」溫玉言點頭,又說,「十五,你先下去吧。」
「是。」她福了個身,緩緩退了下去。
夜裏,溫玉言一邊寫字,一邊想着白日裏流螢的話。
他想,雖然十五人好,但流螢說得也不錯,十五確實來路不明,認識她這麼久,他都還不知她家在何方,而且他也從未聽人說過,天盛有哪裏會有「杏花」這種花。
他瞥了眼旁邊安安靜靜研磨的十五,猶豫片刻忽問,「十五,你說你的故鄉在天盛邊界,那你的故鄉叫何名?」
十五研磨的手一停,自嘲般的笑了一聲,對溫玉言說,「王爺是因為白日裏,司徒小姐的話才會如此問吧?」
「不是,我……」
被戳中心思,溫玉言有些措手不及。
「王爺大可不必如此。」十五打斷了他的話,直言,「若王爺對奴心有芥蒂,大可將奴驅之院外。」
說着,她取下了腰間的掌事令牌,放在了他的面前,說,「奴是個來路不明的人,想來也無法勝任掌事一職,此事還是交還給阿卓大人為好,若因奴而讓王爺整日處於猜忌和擔憂之間,倒是奴婢的罪過了。」
「十五,我,我不是這個樣意思……」溫玉言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不等他想好,她又道,「王爺,奴婢這就讓阿卓大人前來侍奉您,明日奴便搬離重回奴婢房去,奴婢就且告退。」
她向他一拜,然後轉身便離開了書房。
「不是的,十五!」溫玉言叫她,可她卻沒有停下腳步。
他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的話,竟叫她有如此大的反應,以及這般的決絕。
不一會兒阿卓便睡眼惺忪的趕了過來。
一來他就不解的問,「王爺,這是怎麼了?是十五犯了什麼錯嗎?」
溫玉言搖了搖頭,起身自顧自的前往她的住處。
可是房中只剩下糖豆了。
「十五呢?」溫玉言問到。
糖豆回,「十五一回來就收拾東西,抱着被褥就往婢女房去了。」
這個十五……
溫玉言又轉身走出了房間,直往婢女房去,但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心中想,自己問的話也沒有錯,她確實來路不明,問一下她的來歷,也沒錯吧,明是她過激了些,為何自己還要像做錯了事一樣,跟着她追,難不成還要同她道歉不成?
他甩了甩頭,自己又沒做錯,為何要道歉,才不要道歉。
思及此,溫玉言轉身又走了回去。
「王爺,你不去尋十五了嗎?」阿卓追上他的腳步問。
「我為何要尋她?她愛住何處,就住何處罷,我又沒問錯。」溫玉言賭氣道。
十五回到婢女房后,其他人有些詫異,幾個膽大的上前問她。
她在桌邊坐下,輕描淡寫的回了句,「王爺不喜我了,收了我的掌事,往後我便同大家一般了。」
聽到此話的阿園當即笑出來了聲,走到她身邊,幸災樂禍的說,「哎呀,這某些人前些日不是還挺囂張的嘛,怎麼轉眼就被打下來了,說到底啊,山雞就是山雞,怎麼也飛不上枝頭的。」
誰知話音剛落,十五便起身甩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聲,阿園那白皙發臉上,立刻紅了一片。
她捂著發燙的臉,吃驚又憤怒的說,「你敢打我?!」
「打你還要給你挑個黃道吉日嗎?」十五靠在桌邊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