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痛的匍匐在地上,鍾禾又問了一次:「是不是德義堂的七爺指使你殺了信江苑606室的夫妻?」
男人咬著牙關依舊死撐著。
砰——
鍾禾朝他的左腿又開了一槍,她憤怒的大喊了一聲:「說!」
這次男人終於撐不住了,他張開嘴剛要說話,又是砰的一聲,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枚子彈,正中楊隊長的胸腔,直接將他的心臟打裂,一口鮮血從他的嘴裡噴出來,他慢慢倒在了地上。
鍾禾怒不可遏的抬起頭,卻沒有看到任何兇手的影子,她剛要抬腿追上去,一隻腳踝卻被死死的抓住。
楊隊長尚還有一絲氣息留存,他在不停吐血的口中,艱難的溢出幾個字:「照、照、顧、我、母、親……」
「指使你的人是誰?告訴我!快點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就殺了你母親!!」
一聽要殺了他母親,楊隊長整個人就像一隻剛剛被宰殺過的家禽,渾身止不住的抽搐,他想要開口說話,但是他已經說不出話了,他雙眼充血,整張臉更是憋的猶如天邊的紅雲,鍾禾還在憤怒的逼問:「你說話啊?你給我說話,告訴我是誰!」
在最後咽氣前,楊隊長用手指在地上吃力的點了幾下,頭一歪,斷了氣。
鍾禾癱倒在地上,並非因為又一條線索的斷裂,而是因為這個男人最後在地上做的那簡單的動作。
也許別人看不出來那是什麼意思,但對於曾經好學的她來說,卻並不陌生。
這個男人最後手指點的那幾下,其實是摩斯密碼的一種符號,他比劃的是(——…),摩斯密碼很少有人了解,德義堂也會有這門訓練,但只針對一種人,那便是堂外人員。
所謂的堂外人員是七爺安插在社會上的一些普通工作者,這些人看似普通,卻都是經過嚴格訓練,他們會的技能遠比堂內的專業殺手更多更廣,這些人專門用來搜集信息以及執行一些嚴密計劃,其中他們的一項訓練便是摩斯密碼,這是為了防止如果他們搜集到重要信息卻沒辦法彙報時,能用特殊的符號來將信息傳達出去。
德義堂內部殺手不需要學習這個,但鍾禾當時對這種用符號就可以傳達信息的手段極為感興趣,於是即便七爺沒有教授,她還是自己偷偷在網上學了一些。
現在令她崩潰和心痛的是,楊隊長會使用摩斯密碼,這已經間接的證明了,他的真實身份就是德義堂的非專職殺手。
而更讓她痛苦和不能接受的是,楊隊長用摩斯密碼錶達的意思,翻譯成中文就是一個七。
她一直以來害怕面對和不敢面對的終究還是被證實了,儘管早已經有猜測,但是被驗證的這一刻,她還是心痛如絞,回想自己這二十幾年的人生,過得如此艱辛不易,卻不過是別人一場刻意的操縱,她就悲痛絕望。
而這個操縱她人生的人卻又是一直以來她心懷感恩的人,這是一種怎樣滅頂的打擊,她無法描述,她只是清楚的知道,她全部的信仰破滅。
她闖修羅七關,忍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無非是不想牽連讓自己感恩的人,可她的一場錯付卻被褚淮生一語成讖,終究只是感動了她自己而已。
鍾禾被這種荒謬打擊的泣不成聲,她坐在空曠的樹林里,發出了一聲又一聲悲慟的哭泣。
還有什麼比信仰粉碎更可悲呢?
行屍走肉一樣離開了紅樹林,她漫無目的的行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她的意識她的靈魂她的知覺彷彿都短暫的消失了,她想不通一個問題卻又一直執拗的去想,她想不通七爺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是她?為什麼不是別人?她回想數十年來在德義堂里七爺對她的關照,很多時候都像父親一樣,別人執行任務失敗會被處罰,可只有她不會。
淚像雨水一樣在她的臉上蔓延,越想不通越想,越想越心痛,在一條十字路口,當所有的人都停下步伐時,卻只有她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一輛車燈刺入她瞳孔,在她反應過來時,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她被人用蠻力往前一推,整個人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腿擦破了,膝蓋擦破了,掌心擦破了,胳膊肘也擦破了。
她渾渾噩噩的坐在地上,腦子裡嗡嗡作響,宇宙彷彿停止運行一樣,世間萬物都被定格住了,而她的目光卻鎖定在了一處車燈環繞的圓形燈影下,只見那裡靜靜的躺著一個人,鮮紅的血正從他身上汩汩的流出……
金莎皇家醫院,鍾禾跟在擔架車後面,跌跌撞撞的奔跑,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血色了,嘴裡喃喃自語的說著:「袁晉城,你給我起來,別以為我又會感動,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又是你的新套路……」
搶救室的燈亮起,她虛軟無力的癱在角落裡,整個腦子都要炸了,這不過是無數日子裡最平凡的一天,可為什麼這一天,卻要發生這麼多事呢?
她已經快要承受到極限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趕來,為首的是袁大千夫婦,袁大千一到搶救室門口就急切的問:「我兒子呢?我兒子怎麼樣了?」
「傷者正在搶救室搶救,你們先稍等一下!」
搶救室的門打開,一名醫生焦慮的問:「傷者是Rh陰性血,你們父母哪位是,趕緊替他輸血,我們醫院的庫存不夠了!」
RH陰性血?
夫妻兩人都有些茫然,似乎對這個血型不太了解,不過也只是彷徨了一秒,袁大千就快步上前說:「抽我的!」
薛英惠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阻止:「不行,不能抽你的!」
「為什麼?」
薛英惠目光閃躲,臉色逐漸泛白,她支支吾吾道:「你、你血壓不好。」
「現在什麼時候了?血壓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