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奔進洗手間的牧野,捂著嘴巴失聲痛哭了起來,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高興還是悲傷,喬戈里峰她怎會不知,喬戈里峰是她一輩子的傷。
她幻想過有一天會重新遇見他,可又害怕遇見他,害怕會觸痛那段往事。
她在洗手間里待了許久。
直到茅子廷找過來:「牧野?牧野?你在裡面嗎?你沒事吧?」
匆匆洗了把臉,她將混亂的情緒整理好,勉強鎮定的走了出去。
「怎麼這麼久沒出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牧野目光閃躲的回答:「剛在裡面接了個電話,抱歉。」
「沒關係,菜都已經上來了,先去吃飯吧。」
茅子廷不停的給牧野夾菜,牧野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桌邊的鑰匙上,突然她舉起那串鑰匙說:「這個小葫蘆挺別緻的,能不能送給我?」
茅子廷反應過來嗤笑了一聲:「送你珍貴的鑽石手鏈你不要,卻要這麼個不值錢的小玩意,你果然是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同。」
「可以送我嗎?」
他玩味一笑:「送你可以啊,但我的東西從不白送,你收了我的東西可就要做我的女朋友?」
明知不可能,他也就是開個玩笑,心裡完全不報任何期望,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牧野將那隻小葫蘆從他的鑰匙上解了下來。
他一時有些恍惚:「你這是……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牧野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看她把小葫蘆裝進了包里,茅子廷欣喜若狂的跳起來,失控的上前一把將她騰空抱起,在包廂里轉了好幾圈,整個人興奮的語無倫次:「牧野?你答應我了?我這不是做夢吧?你願意做我女朋友了?吼吼!!牧野願意做我女朋友了,牧野願意做我女朋友了……」
他快樂的像個孩子。
鍾禾紙巾都替茅子廷準備好了,準備等他求愛失敗后,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她原本是要走的,因為牧野威脅的簡訊,便一直留在了麗珀旋宮的大廳,點了份牛排還沒吃完,便見到茅子廷眉飛色舞的牽著個女孩兒從包廂里出來。
定睛一瞧,那女孩兒可不就是牧野么?
鍾禾一塊牛肉卡在了嗓子眼,這什麼狀況?說好的拒絕呢?怎麼手牽手出來了?
她趕緊放下手裡的刀叉奔向兩人,「你們這是……」
茅子廷沖她擠了擠眼:「等我結婚,必須給你包個大紅包。」
結婚……
這進展是不是有點神速了?怎麼一下子就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鍾禾被雷的外焦里嫩。
「你們怎麼回事啊?」
趕緊將牧野拉到一旁,鍾禾小聲詢問,心裡琢磨著她該不是受了茅子廷的什麼威脅。
「我們可以單獨聊一會么?」
牧野回過頭徵詢。
茅子廷立馬應允:「當然可以啊,你們聊,我先回包廂等你們!」
待茅子廷離開,兩人坐到大廳靠窗的位置,凝視著窗外浩瀚的星空,牧野悵然若失:「鍾禾,這世界真小啊。」
「不小啊,為什麼這樣說?」
「一個人偶然遇見的人再遇見的可能性能有多少?」
「可能性很大啊,你看我倆不就是?」
牧野睨向她,一雙清澈的目光閃耀著點點水光:「我以前不相信緣分,但是現在我信了。」
「你該不會和茅子廷也是舊相識吧?」
鍾禾詫異。
牧野轉身將小葫蘆拿出來,放到了她面前,神情悲戚的說:「你想不想聽一個關於祥雲葫蘆的故事?」
「祥雲葫蘆?就這個嗎?」
鍾禾拿起桌邊的小葫蘆到手裡端詳,不過就是一塊木頭雕刻的裝飾品擺了,可能是有些年頭了,葫蘆表面有了許多磨損的痕迹。
「我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我的父母都喜歡探險,受他們的影響,我也很喜歡,十歲那一年,我跟著他們來到喬戈里峰,開始的幾天都很順利,可就在準備返程的那一天,災難降臨了,我們遭遇了雪崩,那場大雪將一百多個人沖的七零八落,我也很不幸,與我的父母被衝散,當時我以為我死了,可直到身邊有個人不停的呼喚我,讓我醒一醒,我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我醒來時,四周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身上很痛,我哭著喊爸爸媽媽,身邊的人告訴我,這裡除了他和我,沒有第三個人,我們要想活下去,就只有憑著自己的意志力,等到搜救隊來拯救。」
「我當時恐懼極了,好在有身邊的人不停安慰我,因為天黑,我沒有看清他的容貌,但從聲音可以辯得出來,他也就是個比我大幾歲的孩子,他告訴我,哭泣解決不了問題,既然我小小年紀選擇了探險這條路,那就要勇敢的面對這種自然界的不可抗力,用我們頑強的意志來戰勝它,而不是先被打敗。」
「無論過去多久,我都無法否認,那一晚若不是那位大哥哥,我可能已經死了,內心的恐懼,找不到父母的無助,以及刺骨的寒冷,每一樣都讓小小年紀的我無法承受,我幾次都要昏厥過去,最後那位大哥哥把我摟進了懷裡,用他的體溫替我驅寒,他還給我講故事,轉移我的注意力,在他溫暖的守護下,我挺過了一秒又一秒……」
「天快亮時,搜救隊找到了我們,即將分別時,我抱著他大哭了一場,也許對於我當時的年紀來說,還並不太懂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可當時的我,確實對一個萍水相逢一起經歷了生死的人產生了濃濃的不舍之意,我把自己脖子上掛的小葫蘆給了他,那是我父母在寺廟裡特地為我求來的平安物,直到我們徹底分別,我才想起來,我忘了問他的名字。」
話說到這裡,牧野突然抑制不住的哭了:「儘管這樣難忘的一個人,我還是很快將他拋之了腦後,因為發生了一件讓我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的事,我的父母在這場雪崩中雙雙遇難,我成了一個孤兒……」
鍾禾震驚的張大嘴,萬萬沒想到牧野的父母原來是這樣離開了人世,她胸中頓時丘壑萬千,看著友人如此悲傷,卻也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好在牧野很快從悲痛中走出來。
「其實過去了這麼久,我早已經淡化了悲傷,我曾經修佛學,明白父母與子女之間只是一場緣分,只不過我與我父母之間的這場緣分,短暫了一些罷了,我已經很久沒有為這件事悲傷過,如果今晚不是遇見故人的話。」
「那你確定茅子廷就一定是那晚那個人嗎?」
「那個葫蘆我帶了好幾年,世上不會有第二個,而且他也承認了,他去過喬戈里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