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回頭,就看到褚淮生怒不可遏的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袁晉城的衣領,將他從沙發上拽了起來。
「我跟你說過,永遠不要再踏進星海城!」
對於他的過激行為,袁晉城並沒有太大反應,他不急不緩的扯回自己的衣領:「我來接我妹妹回家。」
鍾禾被嚇壞了,諾諾的上前扯了扯褚淮生的衣袖:「你這是幹什麼?」
褚淮生周身散發著戾氣,他冷冷的掃一眼鍾禾,丟下一句:「回家!」先一步拂袖離去。
即便鍾禾是個傻子,也看出了褚淮生跟袁晉城之間有矛盾。
跟他上車后,她幾度欲開口詢問兩人有什麼過節,可每當她要開口時,他就加快油門,最後為了不死於車禍,她只好緘口不語。
褚淮生的怒氣原比鍾禾想象的嚴重,一回到家,他就砰一聲關了房門,怒不可遏的質問:「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他不是袁伶俐的哥哥么?」
「他是誰不重要,我問你為什麼和他在一起?」
鍾禾諾諾回答:「他給我打電話,約我在咖啡館見一面……」
「他約你你就見,那他要殺你,你是不是還要主動把脖子洗乾淨了伸出去?你見他之前不應該先把這件事彙報給我嗎?」
鍾禾不能理解他為什麼發這麼大火:「我見什麼人都要彙報給你嗎?我又不是你的囚犯,再說了你幹嘛情緒這麼激動?人家就是單純的跟我聊聊他妹妹,難不成還會在咖啡館把我滅口了?」
「單純?」
褚淮生咬牙切齒的冷笑一聲:「是你太單蠢吧?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骯髒,一個陌生男人給你打電話,你見都沒見過就敢赴約,是覺得自己的魅力可以震懾住所有潛在的危險,還是本來就覺得活夠了,一心想去尋死?」
「那你呢?你是真的關心我,還是因為我見了讓你不高興的人所以你才不高興!」
「我有什麼不高興?」
「你當我瞎嗎?我看不出來你跟那個男人有過節?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矛盾,但請你不要把這份怨氣遷怒到我身上!」
「所以你到現在也不覺得自己去見一個陌生男人有什麼錯?」
「我最大的錯不就是去見了你不待見的人!」
面對她的強詞奪理,褚淮生惱怒到了極點,一把扯過她的手腕將她拖到陽光,「既然你已經無懼任何危險,也不覺得見什麼人有何不妥,那這個東西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他一把扯掉她手腕上戴的手環,胳膊用力一揮,拋向了漆黑的夜色……
鍾禾怔怔地呆了幾秒,垂眸望向自己空蕩蕩的右手,許久后才抬起頭:「我收回你是不是喜歡我那句話,你褚淮生怎麼會看上我這種一無是處的鄉下人,是我給自己臉了。」
難言的悲傷侵襲而來,她咬著嘴唇轉身向屋內走,卻在走了兩步后,胳膊突然被拉住,下一秒,她被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錯愕,她剛想抬起頭,擱在她腦後的大掌將她按了回去。
「抱歉,是我有些過激了。」
一句低沉的抱歉,將所有的委屈都化解,鍾禾又想抬起頭,大掌再次將她壓回去。
這樣靜謐的夜,也許無聲勝有聲。
鍾禾不再試圖抬起頭,而是將垂在兩旁的手移到他腰間,緊緊的環住。
她的臉埋在他胸前,聆聽著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讓他身上的體溫,一點點滲入到她的心臟。
這樣安寧的瞬間,她23年來,第一次體會。
褚淮生接了通電話走了,鍾禾卻仍然沉浸在那個溫暖的懷抱里不能自撥,她突然有些理解袁伶俐,也為自己在袁晉城面前講的那些大言不慚的話而感到汗顏,事不關己己不憂,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永遠無法體會別人的感受。
只是一個擁抱,就讓她難以理智,她又怎麼能強迫深陷情網的袁伶俐可以做到洒脫放手?
在德義堂近乎五年的漫長魔鬼訓練中,七爺不止一次告訴他們,情是可怕的毒瘤,一個人一旦被感情牽著鼻子走,他的人生基本就完了,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想做。所以為了不受制於人,不怨恨憎念,不碌碌無為,就要絕情絕愛,絕不去碰情這個沒用的東西。」
七爺讓他撩動褚淮生,卻一定不會想看到,她把自己給撩進去……
她深深知道自己犯了怎樣的忌諱,手伸向口袋摸手機時,意外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拿出來一看,詫異的發現,居然是褚淮生扔了的那隻手環。
他沒有扔,而是偷偷地還給了她……
一瞬間鍾禾的心丘壑萬千。
她用新購的副卡,褚淮生都不知道的號碼,給白梓發去了一條信息——
「梓梓,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褚淮生?」
「嗯。」
白梓沒有想象中的驚訝,而是很平靜的回了一條:「我先前就有預感了,雖然知道這句話很殘忍,但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你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趁早了斷。」
白梓的信息鍾禾也不意外。
同是德義堂的姐妹,她們是一起長大的人,她們過去有過怎樣的經歷,今後需要面對什麼,彼此都很清楚,白梓提醒她不要玩火,因為玩火不會殃及別人,但是最後一定會把自己燒死。
鍾禾盯著那隻手環望了許久,才拿起手機發了一條:「我們這樣的人,即便是絕情絕愛,將來就一定會有好下場嗎?」
白梓沉默。
「既然橫豎都是一樣的結果,我為什麼不讓自己擁有一個被愛的機會,我才23歲,不管我的過去有多麼糟糕,未來又會有多麼渺茫,我都想嘗試一次,想像所有女孩子一樣,談一場戀愛,不求結果,不求白頭,就單純的給自己留一段美好的記憶,以後再回到刀口舔血的日子,面對灰暗漫長的人生,當我覺得麻木疲憊時,我至少還有些美好的東西可以回憶。」
發完這些文字,溫熱的眼淚已經從眼眶裡滲出,她撇過頭,用手背擦去。
「也許沒有漫長的風月可以蹉跎,說不定哪天就死了,那我更不想這輩子白活。」
這一晚,褚淮生一夜未歸。
這一晚,鍾禾一夜未眠。
如果她的人生里有九萬天都是痛苦的,那隻要有一天是幸福的,她也願意為了這一天而飛蛾撲火。
不念過去,不畏將來,只追尋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