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些甜言蜜語的話,莫說是我不信,恐怕小舒聽了,都覺得冠冕堂皇。」
秦鼎咳嗽了幾聲,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低下了頭,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每個人都長了一張嘴,漂亮的話都是張口就來,人都希望別人為自己着想和付出,承諾不用說的太滿,那要看你怎麼做了。」
「起來吧。」
陳野撫了撫衣袍上的灰塵,恭敬的說道:「謝烏孫王賜教,我明白了。」
「和親的事情,本王還需要在考慮考慮,等過幾日給你答覆。」
「是,那臣先退下了。」
「留下來一起用晚宴吧。」
陳野聽到秦鼎的這句話,猛然抬頭,平靜的臉上劃過一絲喜色,他的情緒一般不會外露,但眼下他是真的感覺到開心。
烏孫王讓他留下來一起用膳,說明他承認了自己。
「謝烏孫王垂憐。」
「去找小舒和孩子們吧。」
陳野行了一個尊貴的大禮,他看向面前的男人,眼中多了幾分敬重和感激。
他本以為秦鼎作為暴躁護犢子的君王代表人,起碼會將他剝三層皮為林舒出氣,他沒料到他這個年邁的君主,放過了他。
不僅如此,還教他如何追回林舒,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陳野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從來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和放棄目標。
但他轉身的那一刻,堅定的眼神動搖了,面上劃過一絲掙扎,他現在有些猶豫了。
他本以為他和林舒最大的阻礙,便是她身後這個強大的避風港。
他心裏一直幻想,若是她依靠的地方沒有了,不用他強取豪奪,她便會自己回到他身邊。
於是設計了一場戲中戲。
現在,秦鼎明顯鬆了口徑,沒有對他們的事情多加干預,若是他想帶林舒回去,恐怕烏孫不是阻礙了。
那他還有必要那麼做嗎?
他剛出了門,面色沉重的紫煞便迎了上來。
「主子,長安有變。」
紫煞湊近陳野在耳邊低語,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陳野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緊緊的握住了雙手。
他的青筋暴起在泛白的皮膚上,如同駭人的青蛇攀浮在上面,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皮膚而出,讓人看了害怕。
他的嘴角劃過一絲諷刺,八月的艷陽打落在他臉上,他覺得尤為刺眼。
陳野自嘲的輕笑了一聲說道:「他忌憚我,大抵是從來不相信我會臣服他。」
「主子……」
紫煞想說一些安慰的話,但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若是信任我,便不應該把我留在身邊,用我至親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我,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陳野說着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對他而言,陽光不是溫暖的,反而讓他覺得冷的刺骨。
他睜開眼睛后,深邃的瞳孔中劃過一絲狠厲,自言自語的呢喃道:「那就不能怪我了,皇兄。」
院外傳來孩童的歡聲笑語,還有幾聲女子的關切的囑咐,讓陳野浮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他的腦中不斷的浮現一句話,便是去見她,去見她,好似見到林舒,他才能是一個正常的人一般。
他的腳先大腦一步,邁了出去,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林舒。
陳野現在才明白,他不該一味的忍讓,讓自己在意的人受到算計和傷害,不管他怎麼忠誠安月國,他始終都是那個人的眼中釘。
他一再的除奸佞,治水患,平人心,安邦救國,終究抵不過一句功高蓋主的忌憚。
若是他當時沒有選擇放箭除奸佞,沒有讓林舒成為自己的軟肋,她就不會被人算計在內,就不會有危險,他們依然能一如既往的如膠似漆,不會分開這麼都多年。
現在連他的母親和林舒的父親,已然成了那個人用來要挾自己的對象,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自己的忠誠。
他若是繼續愚忠下去,他身邊的人,他一個都護不住。
為了消弱他的勢力,這些年皇兄也是煞費苦心,暗夜的殺手,接連二三的在出任務的時候,死了。
黃煙看過屍體的上的傷痕,那一刀一劃,用的便是皇室御用的凌風刀法。
不能說暗夜的殺手實力不夠,只能說皇室的暗衛下作,即便是戰神,他體力再好,也敵不過陰損小人的輪番戰。
他只好吩咐紅清,讓暗夜的人先不要出任務,漸漸將暗夜的羽翼收斂了下來。
他本以為他一再退讓,能讓皇兄消了心中的芥蒂,不料不僅沒有讓他信任,反而在他出使烏孫的時候,用他母親的生命來威脅自己。
想到這裏,陳野的腳步加快了許多,他現在誰都不想失去了,他說着推開了另一個庭院的大門。
陳野看到林舒詫異的臉,心裏騰升起一股暖流。
他上前不由分說的將林舒拉入懷中,大手抵着她的頭髮,感受着她強有力的心跳聲,才能證明自己還活着。
「你怎麼了?」
林舒本來想推開他,她的身體下一秒僵住了,因為她發現陳野的身體在發抖,好似在害怕什麼一般。
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她心軟了,沒有推開他。
他的頭埋在了自己的肩膀,沉重的呼吸打在她的頸間,林舒想了想,將垂下的雙手抬了起來,回抱了他。
跟哄孩子似的輕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庭院裏安靜的不像話,就連樹梢的鳥兒都知趣的閉上了嘴巴,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戲。
林舒拍着他的背,忽然感覺院中有好幾雙眼睛注視着自己,她的臉不由紅了,連忙想推開陳野。
陳野因為剛剛軟玉在懷,心情好了許多,他放開了林舒,低頭深情的凝望着她,裏面是溺死人的眷戀。
林舒低頭髮現,兩個孩子彎著腦袋看着他們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只見林宇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說着還一隻手巴拉着左眼的下眼皮,伸出舌頭沖着陳野做了個鬼臉。
他古靈精怪的說:「爹爹真不知羞,這麼大了還哭鼻子,還要娘親抱抱來哄你,我四歲我都不用抱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