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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紹宋 - 第六十一章 衆志成城字體大小: A+
     

    託冬日夜長的福氣,宋軍的計劃得以有充足的時間來完成。

    當貝言犧牲了自己僅有的三個熱氣球中的兩個以後,宋軍今晚兩個最關鍵的戰術步驟就已經大約完成了一個……數十艘帶着小型砲車、牀子弩的大小輪船已經成功越過了這片狹窄的陸地,從黃河東道的北岔進入黃河北道的東岔,而且還在源源不斷。

    當然,損失依然很多,至少有七分之一到八分之一的船隻因爲種種奇怪的緣故拋錨在陸地上,也不曉得何時能修好,而且有一艘輪船直接在黃河東道那邊的入口處翻船,致使四個船塢中的一個直接停止運作。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實際上,早在之前第一個氣球燃起,彼時已經有十餘艘輪船成功進入黃河北道東岔的時候,宋軍便也沒有了回頭路可走,而宋軍第二個關鍵步驟也在那時被田師中開啓——暮色與一層常見的冬日薄霧之中,數以萬計的宋軍主力,開始在城南城北同時渡河,而城北那裡尤其規模龐大,因爲隨着戰兵渡河的,還有數不清的宋軍民夫與建築板材。

    他們甫一渡河,除了極少數精銳部隊被要求就地休息防備外,其餘所有人,無論軍民,都直接就地修築起了工事。

    冬天的土地有些僵硬,但這並不是凍土,沒有達到那個不能爲的份上。鐵製的長鑿頭狠狠揮一下,便能挖出一個淺坑來;揮二十下,便能挖出一個足夠三木並立淺淺長坑,而若是能揮舞兩三百下,並有一個人協助他將坑內的土清理出來,便足以挖出一個能將之前田師中抗來的板材給成功立住的深坑。

    但還不夠,幾乎每個這樣的板材,都還要有牛皮繩索連結其他板材,還要有兩側的其他淺坑插入單個木料以作輔助固定,還要有木板釘住相連的板材,以成整體,這樣纔算是將一個板材徹底固定、成功埋下,成爲傳統營寨柵欄的一部分。

    相較於這個略顯複雜、需要經驗的工作來說,柵欄前挖掘壕溝的行爲反而顯得簡單一些……挖坑便是了,所有人都能挖,不用太深,兩尺半深度、三尺寬,順着柵欄、沿着一條線從東向西去挖便可。然後挖出的土,復又可以在柵欄前堆壘,對壘的同時,還要去河道中取水澆培……此時的河水澆上去絕對有奇效。

    當然,難處也是有的,最關鍵就是照明,考慮到這邊的行動規模,爲了謹慎起見,哪怕是在數裡之外,宋軍也不得不嚴格約束了照明光源,預定的防線修築線上,每二十步纔有一個火把,而且還在南側加了木板等擋光物價,運輸道路上,每四十步纔會有一個火把,也都有南側擋光的佈置。

    可即便如此,遠遠望去依然有些奇怪。

    而且隨着渡河過來的軍民越來越多,行動規模也越來越大,不光是光線,噪聲也越來越抑制不住,這種情況,在這一日的後半夜時段,也就在兩城夾河處的戰事告一段落之後,變得異常明顯。

    沒辦法,人太多了。

    “這是啥?人哈出來的氣?還是汗氣?”

    探視完蕭恩和一夥子老兄弟,隨便披了一件襖子的張榮匆匆登大名城北城來匯合岳飛,但剛一登城便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視覺現象。

    原來,從燈火通明的大名城、元城這邊向北望去,光暗之間明顯有一股奇怪的霧氣在舞動,好像什麼活物一般在黑暗中朝着光亮曲張牙舞爪。

    “都有吧。”

    全副披掛的岳飛表情平靜,上半夜意外出現的那一瞬間錯愕與慌張早就無影無蹤。“應該是熱氣……跟冷氣交匯,所以顯出來了……人太多了。”

    “換個話講,這熱氣擺在這裡這般清楚,怕是瞞不住城裡人了?”張榮緊緊蹙眉。

    “便是沒有這股熱氣,這般折騰,此時也瞞不住了。”岳飛喟然以對。“不過,高景山既不知道我們有戰船過去控制了河道,也不知道我們是在立寨建壘,還有了蕭統制的決死拖延,應該不會再黑夜冒險的……依着他的性子,怕是還以爲我們在城北設伏引誘他呢。”

    “要是他非要冒險呢?”張榮蹙眉以對。“要不然城裡還有其他有疑心病的人勸他?”

    “那就打!”岳飛回頭相顧。“他敢出城我們就趁勢打!壓着他的兵捲回去!他要是繞城連夜請援兵,我們就等援兵來,迎着頂回去!反正援兵天明也回過來,而蕭統制爭取了不少時間,此時最快也不過是早一個時辰的模樣……事到如今,河中已經有船,岸上已經開始立寨,大軍整個都過去了,難道還需要有什麼憂慮嗎?!”

    “也是!”

    張榮嘆了口氣。“到了眼下,心裡反而沒什麼擔子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還是要做點決斷的。”岳飛正色對道。“張兄,你曉得我是怎麼想到這個計策的嗎?”

    “這……”

    “這其實是個尋常操作,攻城嘛……立寨鎖城,從粘罕鎖太原開始,便是天下常見的套路,唯一一點值得稱道的,便是事先準備好版築,一夜渡船、一夜立寨,所謂虎口拔牙,反張口相對。”岳飛語氣稍微緩和了下來,哈出的白氣也在夜空中飄散不停。“但也只是當日鍾離大戰韋睿的故智……”

    “啥故事?”

    “故智,也算是故事,就是人家幹過的,還記載到書裡了。”

    “要是有這樣的故事……高景山爲啥想不到?”

    “因爲這種故事太多了,這點子其實也不起眼,關鍵是要有決斷,而且準備的早……我之前說過,來的第一日就有了這個主意。”

    “你接着講。”

    “至於我當日起這個心思,乃是第一日來到大名城後,憂心金軍可能從北面來攻,而我軍太衆,還有那麼多民夫往來,大名、故城兩鎮容納不下,屆時會有破綻,所以準備起一個十里長的巨寨,東西接河,嚴絲合縫,將四五萬御營前軍、水軍戰兵,外加五萬民夫,乃至於河中的船隻一起遮護在裡面。”岳飛繼續講道。“也是彼時便察覺大名府防守嚴密,而金軍大隊可能會冬日彙集,要藉此渡過冬日,熬過金軍大隊可能圍攻的意思……”

    “俺明白了!”張榮忽然打斷對方。“你當時肯定是站在熱氣球裡,看着兩岸地形,一邊想着立寨,一邊想着攻城,忽然心想,既然能在河這邊立下巨寨,爲啥不去河那邊立這般巨寨?還能隔絕金軍,趁勢攻城?”

    “是!”岳飛認真看了對方一眼,似乎言猶未盡。

    “俺知道你還要做的決斷是啥了。”張榮解開身上的新襖子,披在身上,搖頭不止。“也知道你要俺陸地拖船是啥意思了……可若是這般來做,糧草物資充足嗎?!”

    “張兄,你是最熟悉黃河的,你來說,算上凌汛,封凍期能有久?”岳飛反問一句。

    “封凍最早下月初,解凍通行最晚來年元宵後,最多不過四十天……但實際上,這幾年沒有超過三十天的。”張榮不免又有些緊張。

    “算四十日!”岳飛繼續正色。“現在咱們蝟集在此的兵力是戰兵七萬稍不足,民夫五萬……棉衣都已經有了,糧食、軍械、燃料……你覺得封凍前能攢夠嗎?”

    “現在是月中,你讓俺算算。”張榮稍作思索,咬牙以對。“這裡離東京不過三百里水道,離吾山大營只有兩百里水道,還多是順流,但這邊河口本身還是進不來,還得走故城轉……這麼講吧,糧食、軍械肯定夠,冬天取暖,石炭、柴火俺真沒底!”

    “不用一定再走故城的。”岳飛微微提醒。“而且船隻也未必就這些。”

    張榮一怔,旋即醒悟,卻又重重頷首,復又壓低聲音以對:“一個是現在這麼講還不穩,得走一步看一步,不過俺覺得可行……可就算這樣,另一個,還得讓東京的相公們配合……”

    岳飛沉默了一下,旋即正色:“東京的相公們可能會生氣,秘閣裡也會吵嚷,但趙張胡林這四位絕不會違逆官家的,而官家走前給了我戰事全權……這四人加上一個呂公相,絕不會出錯的。”

    “其餘三個倒好,唯獨姓張的,俺聽俺女婿私下講,那是個好心壞脾氣的,頂會辦錯事。”張榮繼續提醒。“就怕他亂插手,一邊想幫忙,一邊反而搞出來差錯來……”

    黑夜之中,隔河相對的元城內忽然有了一些騷動,很明顯,城北的動靜還是引發了城中的不安。

    岳飛和張榮齊齊停下對話,一起看了看對面一眼,方纔轉過身來,扶着腰中鋼刀的岳飛也才繼續與張榮討論:“張兄的意思是什麼?”

    “寫封信給你舉主胡尚書,不說公事,公事公論,只把姿態擺地上,明白說擔心張浚,這是個鐵面的,能替你勒住張相公……請趙相公出面的話,反而容易出事。”

    岳飛思索片刻,重重頷首,卻是轉身拾級而下。

    張榮本沒在意,只是重新穿上棉襖,但馬上就醒悟過來,當場回頭呼喊對方:“鵬舉你幹啥去?”

    “元城既有動靜,以防萬一,過河督戰!”正在下樓梯的岳飛頭也不回。“還要催促全軍加速修寨,越過永濟渠,繼續向西修下去的意思。”

    張榮本想去勸,但想了想也是無奈,便有些懊喪,復又回頭去看那片熱氣,但很快又想到什麼,回頭再問:“岳雲呢?!你家駙馬爺呢?!”

    “早跟背嵬軍一起在湯懷後從城南渡河去了,此時應該到了永濟渠西面……”已經走到地上的岳飛依然沒有回頭。

    張榮怔了一怔,方纔意識到,岳雲和御營前軍背嵬軍的位置乃是真正孤軍懸外、首當其衝。

    這是因爲元城北面十二三裡的兩河夾地上,永濟渠先東西再南北,先從西面穿過黃河北道西岔過來,來到元城下趁勢繞着城牆向北,與黃河北道東西二岔平行,直接將元城北面夾地一分爲二……這種地形狀態,若是館陶那兩個金國萬戶一起過來,溝渠東面數裡地肯定已經是修好寨牆工事的,破綻必然在永濟渠西面。

    岳飛雖然沒說話,卻將自己根子的一支部隊和他的兒子扔到了陸地上最危險的地方,就好像他張榮將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蕭恩扔到了那片滿是船隻殘骸的河道上一樣。

    “是有大軍,但不必在意!”

    元城北城城頭上,因爲焚燒的熱氣球而沒了淡定心思的高景山終於披着一件狐裘來到了城頭,然後平靜的給出了判斷。“宋軍既然前面準備偷渡,必然在後面預備下足夠的接應……”

    “不錯。”跟來的高慶裔高通事也隨之正色附和。“河道上我剛剛去看了,宋國水軍一往無前,二十艘船盡數拋在河道內,固然是偷渡,但也絕對存了一旦被發現不惜一切強渡的意思……既如此,集中大軍在北岸設伏,以防館陶援兵,兼做接應,也是情理之中。”

    “都統、通事,話是這麼講……”負責北城的女真猛安以手指向身前翻騰霧氣,懇切相對。“但這個動靜未免也太大了。”

    高景山盯着身前翻騰的霧氣,以及霧氣後奇怪的光線,聽着河對岸和城南嘈雜聲下那若隱若現的奇怪而又密集的壓抑噪音,一聲不吭。

    而高慶裔見狀,一時搖頭不止,便主動對那名女真猛安做了分析:“其實都統何嘗不知道這陣勢不對勁,但有兩件事須與將軍說清楚……其一,宋軍今夜的關鍵依然是河道偷渡,那般慘烈,是做不得假的;其二,便是宋軍同時起了別的大謀劃,此時我們又能如何?”

    那猛安欲言又止。

    “若是出城掃蕩……”高慶裔指着北面黑沉沉卻又泛着點點星光的暮色繼續解釋道。“派的少了是白送,而若是多了,宋軍在此埋伏了大軍,屆時一戰而敗,被對方直接卷着敗兵衝入城內怎麼辦?這是不是正落宋軍謀劃?”

    猛安似笑非笑,卻終究沒有駁斥。

    “若是呼喊館陶援兵,都統本就跟館陶約好,明日天一亮他們便發兵過來掃蕩……”高慶裔假裝沒看到對方的鄙夷,心中嘆氣之餘繼續替高景山來解釋。“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讓他們提前出發,且不說城外會不會如都統猜的那般是針對北面的設伏,黑夜中使騎兵出了閃失,只說便是他們得到消息提前來,算下來也不過是能快一個時辰,一個時辰而已,宋軍能折騰出什麼?難道不該等天亮嗎?!”

    這女真猛安雖然還是有些對這兩個渤海人的謹慎有些心裡看不起,但面上卻也徹底無言,只是哂笑:“高通事說的極對……不過,咱們不是還剩一個大氣球嗎?素來是喜歡着火的,若是也能學宋人點着一個,往北送去,是不是就能看到了?看到就好了。”

    “就剩一個了,萬一宋軍真要強攻還有放出來觀察軍情的。”高慶裔無奈至極。“再說了,將軍以爲大半夜的慌亂收拾好那個氣球不要時間的嗎?提前看半個時辰圖什麼?便是退一萬步,去燒它,可爲何要燒它啊?我們這是跟宋軍之前一般,陷入危境了嗎?!依我看,這城下動靜,十之八九,反而正是宋軍擔心天亮後埋伏顯露無疑,屆時館陶援軍與我們內外夾擊,所以在大舉撤兵,這才搞出了動靜……只不過上半夜他們過來的時候,天氣不夠冷,沒有這般明顯而已。”

    女真猛安聽到幾分怨氣,又知道這高通事是個發達過的,如今更是得高景山重用,便趕緊笑對:“玩笑而已,高通事莫要在意。”

    高慶裔旋即搖頭。

    其實說白了,還是蕭恩的決死偷渡太成功,它不僅僅是吸引了高景山的注意力,使得宋軍成功在視野外輸送船隊,同樣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還有那兩隻熱氣球還一起拖延了很長一段時間,使得整個元城上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河道這裡。

    就是這段時間,宋軍得以在城北大舉渡河,大舉版築,也讓金軍意識到怪異後又自己陷入到了思維陷阱:

    那就是不管什麼動靜……反正今夜動靜都這麼大了……爲什麼非要讓館陶的金軍放棄白日正大光明的騎軍掃蕩,反過來爭取那區區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來冒險夜間出動?

    連從開戰以來就對高景山這種保守戰略不滿的女真將領們也都無話可說……他們就算是不怕,但又何必呢?

    一個時辰,能決定啥?何況,今夜河道大勝,的確說明高景山算計得當啊!

    “回去睡覺!”

    高景山在腦中過了一遍自己的所有佈置,想了想河道上的大勝和那兩個火球,終究是搖了搖頭,下城去了。“明日一早,等杓合與阿里兩位萬戶到了,再來叫我!”

    跟對高慶裔不同,女真猛安對高景山到底還是維持了足夠尊重的,趕緊拱手稱喏。

    就這樣,天色流轉,東方微白,冬日常見的清晨薄霧之中,漫長一夜終於過去。

    但是,喚醒高景山不是城北那個猛安派來的信使,而是忽如其來的砲擊!

    砲石彈丸破空之聲呼嘯而來,整齊一致,然後便是沉悶卻也沉重的轟擊聲,因爲落點也很齊整,卻是宛如打雷一般清楚,以至於在閣樓上安寢的高都統瞬間便被驚醒。

    “出了何事?”高景山狐裘都來不及穿,直接翻身下榻叫嚷。“這是砲擊嗎?哪裡打的砲?!”

    樓上內外,衆侍從也是一起剛剛聽到這動靜,如何說的清楚?

    而高景山醒悟過來,匆匆披上狐裘,然後趿拉着靴子便走下樓來,剛剛轉到下面二樓廊下,地形稍闊,視野稍清,便又聞得有一陣齊整呼嘯之聲,然後又是一陣宛如打雷的聲音。

    這一次聽得清楚無誤,正是東面偏北的城牆動靜……而這,也讓高景山愈發失態,因爲東城是臨着黃河河道的,只有東南一角有水門和碼頭,換言之,無論是原本的城池設計,還是後來的城防佈置,東面都是最薄弱的。

    這也是高景山爲什麼一定要死守東南水門,建立砲車陣地封鎖河道的緣故所在。

    但是,昨夜都那樣了,爲何此時會這樣?

    宋軍造出了能發射過整個黃河河道的砲車出來了?若是這樣,昨夜河道上的那支部隊是爲了什麼?而且爲什麼不直接轟擊城東南的水門?

    沒有理由啊?

    心中亂想,以至於徹底驚疑不定,但面上高景山卻早已經恢復如常,然後繼續下樓,直往城東而去,同時不忘穿好靴子,戴上帽子,放緩步伐,見到主帥這般,周圍親衛也多鎮定下來,匆匆收拾好儀仗隊列,橫戈取馬,隨行向東。與此同時,城中一時被驚動的守軍也開始從慌亂狀態被軍官喝止、約束……其中,城中心的機動部隊更是發現了都統高景山及其親衛的存在,卻是主動隨從起來。

    這麼一番折騰,卻也足顯高景山安排的井井有條,實際上,等到高景山騎上馬匹,順着大名府中央大道往城東走到第三個街口時,宋軍不過才進行了七輪齊射而已。

    而這個時候,隨着太陽東昇而漸漸散開的薄霧之下,高景山敏銳的注意到了北城也突然有了明顯騷動,當飯……他現在必須要先去弄清楚東城是怎麼回事!

    不過,很快便有一名漢軍軍官受命自東城迎面而來,告知了他情況。

    “河道中有承載弩車的小輪船,裝了砲車的大輪船?”高景山終於怒氣勃發起來。“宋人的船是飛來的嗎?!昨夜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可哪裡是陳倉?!”

    迎面來彙報的漢軍軍官無可奈何,只能在街上頓首:“都統自去看便知道了!早上霧氣散的快,這麼近不至於看錯!”

    嘴上呵斥,其實高景山心中已經慌亂,不然也不至於連面色也徹底繃不住,只是氣急敗壞在空中甩了一鞭子,便加速向東而去。

    而不過又是一輪齊射,高景山心中便已經信了,只是要去城上親眼看看情況,想想這些船隻是如何渡過陳倉的而已。

    但也就是此時,一騎順着東牆自北面來,不是別人,正是本就住在城中北面翠雲樓上的高慶裔,其人隔着幾十步便遙遙相呼:“都統!不要去東城了,速速隨我去北城!北城出大事了!”

    高景山心下冰涼,只是趕緊勒馬,然後硬着頭皮相對:“事到如今,何必慌亂?高通事,他們說宋軍河中有數十輪船,搭載弩砲的那種……咱們一起去看看。”

    “不用看了,我雖也不知道船從何處來,但沿途東面牆上都這般說,那必然就是如此,眼下,北面纔是你該看的。”高慶裔說話間已經搶到跟前,繼續催促。“東面讓他砸,這元城城池這麼堅固,城牆這麼厚,不砸個十來日哪裡會垮?砸且砸了,北面卻有可能會有大的戰事!”

    “這話如何講?”一身妥當狐裘的高景山勉力壓下對砲車的疑惑和震驚,在馬上脫口而對。

    而衣着不整的高慶裔在馬上欲言又止,再言再止,乾脆只是抓緊馬繮,搖晃不停:“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你隨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你一定得去北城!”

    高景山心下半是慌亂,半是茫茫然隨高慶裔向北,而途中,霧氣終於在日光下迅速消散,東面射來的陽光已經將城牆的陰影灑落在地,城中漸漸從開始砲擊時的慌亂中恢復過來,軍隊也開始徹底有序調度起來。

    但也正是因爲如此,南城、本城俱來人追上彙報,一個說城南宋軍沒有退卻,反而在城外開始大舉安營,似乎是要鎖城,一個說霧氣散去,城西隔着永濟渠居然看到了一支騎兵輪廓。

    可是高慶裔只是呵斥這些人回去安守,並催促高景山速速去北面,而且大概是爲了躲避河道上的砲船,他們還專門轉向了北門城門樓。

    來到北面城門樓,冬日慣例薄霧已經徹底消散,一輪紅日也出現在地平線上,算算時間,館陶的那兩個萬戶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但是從東西向樓梯登上的高景山並沒有心思看太陽,也沒有想什麼館陶,他第一個注意的便是昨夜隱隱看不起宋軍的那名女真猛安的臉色……此人面色發白,正眼巴巴的在城上等着自己,看到自己抵達後,更是木然舉手向北。

    全然沒了幾個時辰前的靈動。

    大名府元城北面城樓上,帶着某種強烈的不安,剛剛登上樓梯的高景山第一時間便向北望去,然後愕然怔在樓梯頂處。

    足足十餘息時間後,他方纔提起腳步,緩緩走到城垛前,並一種迷茫的眼神,將眼前的盛景收入目中。

    原來,元城北面自東向西,寬十來裡的兩河夾地之上,居然有無數旗幟、軍伍、民夫、工事將這塊夾地徹底鋪滿。

    而這些人、這些旗幟、這些物件,乃至於這片土地,都在冬日剛剛升起的陽光照射下,蒙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芒。

    渾然一體,卻又熠熠生輝,偏偏還好像是個活得什麼龐然大物一樣。

    原來,昨夜那個張牙舞爪的霧氣真身,居然這般壯麗?!

    頭暈目眩了一會,高景山的目光本能被正對着城門、大約兩裡外的那面四字大纛給率先吸引,大約盯着那個大纛上的四個大字看了數息,他才順着大纛後方那些人流的運動方向注意到了那條位於最北端,此時還在繼續施工延續的防線……這條最起碼擁有一個堅固柵欄和一個壕溝的防線明顯有些歪斜,卻已經鋪滿了永濟渠以東的狹窄區域,西面數裡也已經鋪了一大半,只剩下兩三裡的缺口,而且還在以一種格外快的速度在迅速補上這個缺口。

    太陽繼續東昇,照射在兩條黃河河道上,輝光更盛,高景山繼續往身前來看,卻又見到大纛與城門之間,一部分宋軍明顯已經嚴陣以待,小股巡弋騎兵不斷,數個重步兵方陣,乾脆俱列陣當前,以對城門,而在這支軍隊側後方的永濟渠西面,遠遠望去似乎在隱藏在旗幟後面的生力後備軍,再加上之前西門彙報的那支騎軍……

    來不及多想,高景山繼續向東側望去,只見大纛以北、以東,這些軍隊身後,另一部分軍隊和民夫卻還在川流不息般的輸送着物資……只有幾十步寬的永濟渠上,鋪滿了充當浮橋的簡單木料,幾乎將整個水渠蓋住,形同平地,而東側黃河河道上,也有數十架浮橋,甚至有小輪船左右往來,代爲輸送建築材料。

    而繼續再看下去,高景山便看到了一個讓他如遭雷擊,卻又徹底恍然的事物——那是一艘宋軍的輪船,好大一艘輪船,此時居然側翻在河對岸的陸地上!

    不過,也就是看到這裡的時候,打斷高景山出神和觀察的人出現了。

    一騎自北向南,飛馬來到城下,遙遙便呼:“有話!大宋河北方面元帥岳飛遣使來告金國大名府行軍司都統高景山……今元城已被四面困住,十死無生,高都統何不早降?若降,必依大宋皇帝諭旨,雖戰犯可降一等罪!或得特赦!”

    高景山終於回過神來,扭頭怔怔相對那女真猛安:“放箭!”

    女真猛安受命之後,倉促之間,居然沒有下令彙集弓手,而是直接拎起自己腳下的硬弓,彎弓射箭……一箭未中,城下宋軍騎士勒馬撂了個橛子,便打馬歸陣。

    當此之時,城東宋軍依然在砲轟不停,又一陣沉悶雷聲之後,北面城牆上,無數金軍軍官齊齊死死盯住了高景山。

    高景山聞言努力微笑,並擡起一根手指,卻欲言又止,只能放下,再擡再止。

    待到第三擡,高景山情知不能再放下,不然士氣必喪,可心中偏偏卻已經亂如麻……而等了片刻後,這位金國大名府行軍司都統,金國開國宿將,卻是趁勢以手指北,仰頭大笑起來。

    但是,笑聲根本沒有持續多久,便漸漸消融,取而代之的,乃是急促的呼吸聲,而高景山伸出的那根手指也漸漸發抖起來:

    “諸位,我原本想大笑來說,這岳飛小兒乃是自陷死地……但這麼講難道不是自欺欺人嗎?!”

    衆將默然,迴應他的,乃是東城又一輪砲車砸城。

    而高景山絲毫不顧,待到這輪砲石聲平息,卻是繼續以手指向那面大纛,厲聲以對:“以三千死士,二十小船做餌,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苦心準備,一夜成城!這是何等決意?!這是何等氣魄?!咱們被這種人戲耍於股掌之中,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嗎?!可大名府爲河北門戶,國家託付這等要害之地與我們,我們難道因爲人家氣魄大,便要一言不發,一箭不射,將此城拱手想讓嗎?!”

    “不能……”那名駐守北城的女真猛安勉力應聲,卻聲音發虛。

    “傳我軍令!”高景山收起那根手指,負手冷冷以對。“高通事說的一點不錯,今日最要緊的便是北城,便是北城外這一戰,哨騎一起自城西出去,四散去傳令,能走一個是一個,只要有一個迎上阿里與杓合的便可,告訴他們此間軍情,告訴他們今日是解圍最大戰機,務必要奮力來衝……從西北那個沒建好的缺口衝!提前過永濟渠,在那邊衝,衝過來,來到西門,咱們內外夾擊,只要打通援軍與城內聯繫,宋軍便失了立足根基與意義!”

    “喏!”

    周圍軍官士氣微振。

    “其次,還是要自城西出去,四散去傳令,能走一個是一個,去東面沿河據點……下令燒船!存在小吳埽後方沿河城鎮的這些船隻,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燒掉,不能留給宋軍!”高景山繼續吩咐。

    但這個時候,高慶裔稍有不解:“都統,何必燒船,讓船隻去西岸,等四太子大軍便是……”

    “你懂個屁!”高景山破口以對。“陸上行舟一次,就有第二次,宋軍只要再送過去十艘船到西岸,打通小吳埽,或者乾脆出路上軍隊奪了小吳埽,直接引宋軍水軍自外而入,那以宋軍水軍之強盛,區區一段河道,接下來便是甕中捉鱉,咱們重建小吳埽後敗了許多陣後,辛苦存下的些許船隻,徒勞送給宋軍當糧船、當阻礙!”

    高慶裔一時惶恐色變,不再敢言。

    “而且,如我所料不差。”高景山繼續回頭,負手去看城外大纛。“嶽鵬舉的心思,怕是不止是要鎖城、攻城……”

    周圍軍將愈發凜然。

    “最後!”高景山忽然厲聲拂袖。“拆房、拆樓,現在就拆,拆了起砲!四面起砲!以砲制砲!再派個使者單騎過去告訴岳飛小兒,我高景山但在此城,就不是他能撼動的!”

    衆將見高景山如此應對不虛,且意氣不減,終於也是士氣倍增,便要轟然稱是……但剛要說話,東面城牆外,又是一輪呼嘯之聲,然後便是又一輪雷聲隆隆,將城頭上的所有人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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