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白苒獃獃地站着,像個木頭人。
馬上,顧西洲怔怔地立着,像個石雕像。
木頭人的背後,宮玥一愣,淡定的臉色變了變。
「顧西洲。」白苒沖了過去。
「白苒。」顧西洲跳下馬,奔了過來。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白苒給了顧西洲一個大大的擁抱,激動得聲音顫抖。
顧西洲身子一僵,臉色悄然染上一抹淡紅,伸手,小心翼翼地虛抱住了她,心裏咚咚直跳,「嗯,我沒事。」
聲音輕潤,有着春風的暖,也有着夏日風裏的清涼。
一雙玉白的手伸了過來,拉開了白苒和顧西洲。
「男女授受不親的,像什麼話。」宮玥把白苒扯到自己身後,心裏酸溜溜的,很不得把剛才放在她背上的那雙手給砍了。
白苒推了推宮玥,興奮地道:「這是我給你說過的顧西洲,我來這裏的第一個朋友。」
轉頭指著宮玥,對顧西洲道:「玥小王爺。我在帝京的……朋友。」
顧西洲這才注意到宮玥,男子那一身風華讓他怔了怔,掃了掃他緊緊抓住她的手,眼裏閃過一絲黯然。
不是男女授受不親嗎?又想起帝京城裏那些關於玥小王爺和林白苒的傳言,腦海里亮光一閃。
難道,白苒,就是林白苒嗎?心裏忽然起了一絲酸澀。不過聽白苒介紹玥小王爺也為朋友,心裏又突然舒服了一點。
宮玥聽到白苒稱呼他為朋友,心裏異常不舒服,不由臉色黑了黑,冷冷地掃過顧西洲。
這朵小野花,陰魂不散,又來了。
「顧公子,幸會,多謝你過去對我家苒苒的照顧。」宮玥對顧西洲伸出手,宣告著主權。
「玥小王爺,久仰,不必謝我,照顧白苒乃我份內之事。」顧西洲伸出了手,把主權重新拉回。
兩雙同樣修長的手握住,兩道滿含深意的目光你來我往。
主權之爭,自當寸土不讓。
顧西洲突然一個激靈,那手上傳來的力量,讓他差點站不穩,額間起了薄薄的汗。
玥小王爺,果真如南風傳言的那樣深不可測,這讓他心裏越發沉重起來。
兩雙手禮貌地分開。
顧西洲的腳下,有了兩個淺淺的移位的坑。
顧西洲的幾個部下,面面相覷,這場面看不懂啊,還有,這是要換大嫂了嗎?
......
有了顧西洲隊伍的馬匹,白苒和宮玥,自然是不必再露宿山野了。顧西洲讓小兵兩人一騎,挪出兩匹馬給白苒和宮玥。
宮玥翻身上馬,把白苒一撈,讓她坐在了自己前面,對顧西洲一揚眉,「她不會騎馬。」
「我會。殿下天天教我騎馬。」白苒反駁。前段時間,宮青臨每天上午都來桃花苑找她,帶她去馬場,教她騎馬。雖然她到現在都沒入門,騎馬像騎豬一樣,到底還是能勉強坐穩不掉下來了。
「你不會。」宮玥糾正她,「這是山路,你確定想被顛下地,然後被踩死?」
宮玥開始恐嚇。
「那還是別了。」白苒認慫。
宮玥沖顧西洲得意一笑,雙腿一夾,馬就沖了出去。
顧西洲一默,也揚起馬鞭,追了上去,山風裏的背影分外孤寂,身子卻倔強地挺得直直的。
天亮時分,大家行到了京畿大營附近官道上,下馬,就地休息。
「駕。」
一陣紛亂的馬蹄聲從京畿大營大門傳了出來,隨後一大隊人馬奔了過來。眾人紛紛轉頭觀看。
白苒再次怔住。
為首那人,定王宮青臨是也。
他的身後,緊跟着四人,三人如殺神一般氣場,一人略收斂。卻都無一例外地,帶着飛揚跋扈肆意張揚的同種氣質。
馬上的宮青臨,也看到了官道上的人,拉着馬韁的手一緊,馬匹向著人群狂沖了過來。馬未到跟前,人先跳了下來。
下一瞬,白苒就落入一個火熱滾燙的懷抱,旋轉了三圈,轉得她頭暈腦脹。
「小丫頭,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宮玥把白苒箍得緊緊的,久久不放手,讓白苒感覺自己就快要窒息而亡。
顧西洲看着,沉默著。
宮玥黑了臉,上前,一把扯開白苒和宮青臨。
下一瞬,宮玥胸口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壞人活千年,我就知道你死不了。」宮青臨發泄似地砰砰砰又打了他幾拳。
宮玥這次意外地沒有還手。
顧西洲的部下,再次面面相覷,怎麼還是看不懂啊。
一陣鬧騰后,大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紛紛上馬,往回趕。
宮玥翻身上馬,正欲拉白苒上去。
宮青臨騎馬從旁掠過,手一撈,白苒就到了他的馬上。
「小丫頭,坐好了,本王帶你飛。」
張揚肆意的聲音響起,宮青臨一夾馬腿,馬飛馳而出,捲起的灰塵撲了宮玥和顧西洲一臉一身。
他的身後,花容,枝搖,招風,展夜四人,簡稱「花枝招展」護衛隊,和他主子一樣,肆意跋扈,拍馬跟上,絕塵而去。
宮玥,抿著唇,吃着土,不發一言,臉色黑如鍋底,腿一夾,驅馬追了上去。他就知道,這小子每天趁他去戶部的時候去挖牆角,改天是不是該考慮給桃花苑也弄個陣法?
顧西洲搖搖頭,輕笑一聲,也拍馬追了上去。
白苒和宮玥,由出門時候的兩人行,最終變成了兩百人行。
宮青臨的馬追風逐日般地向前狂奔,帶起得風,讓她和他的墨發飛舞,纏繞在一起。他那放在她腰上的手,緊了又緊。
似乎,只有在這樣的風馳電掣里,他那顆連續多日來備受煎熬,又無處安放的心,才能得到救贖。那一直壓在心底的沉沉,才能隨風消逝。那日夜的思念,才能得到安撫。那些黑夜裏的輾轉反側,才能稍稍平息....
馬,離弦之箭,心,也被搭在那箭上,無法收回。
不知這樣跑了多久。
「小丫頭,你們....去哪裏了。」
「小丫頭,你可知.....我...好想你...們。」
「小丫頭,我...好怕...好怕再也見不到着你們。」
在呼呼的風聲里,白苒聽不見背後的宮青臨在低聲喃語什麼。只感到,脖子上突然一涼,似有什麼東西滴在了上面。
.......
進了德勝門,白苒讓顧西洲改天再去忠親王府找她。顧西洲也給白苒留下了帝京城的居住地址后,就忙着回巡邏營去復命了,他這支隊伍,這幾天都是被禁衛軍參軍臨時調去雲霧山尋人的。
宮玥把白苒送到忠親王府就回了恆親王府,家裏那幾隻,還不知道翻天了沒。
定王想跟去桃花苑,也被白苒勸退了,這不在家這麼久,還不知道家裏老王爺急成啥樣了,趕緊回去看看先。
出乎白苒意料的是,忠親王府一如既往,彷彿啥也沒發生過,晃了晃神,才反應過來,她還有一個最佳作弊神器呢。
原來白露沒事,當天就被沉魚救了回去。看到白苒回來,白露像被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放鬆下來,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這一個多月,每天又要假扮她,又要協助沉魚那邊處理事情,心急如焚的,幸好,主子們都平平安安回來了。
海棠苑裡,羞花閉月沉魚在庭院裏,面無表情地處理著公務,這海棠苑裡,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笑聲了,死氣沉沉。在房間里心情憋,所以每天都搬來這庭院裏幹活。干著干著,三人就發起了呆......
寂靜無聲的庭院裏,突然起了微風,滲著陣陣清冷,清透著三人混沌的腦袋。
沉魚一抬頭。
院裏,宮玥衣袂飄飄,靜靜地看着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