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易走進竹林，說來也怪，外面還有厚厚的積雪，但竹林里卻異常乾淨，甚至連地面都是乾的，裏面外面，如同兩個天地。

甚至就連竹葉也只是變得稀疏了許多，剩下的依舊青色濃郁，是這冬日裏唯一的一抹綠意。

原本竹林里的大石頭也被蘇重山找人搬了上來，基本還原了在蘇家的情景，原本念奴兒最喜歡坐在石頭上，可現在，牧易並沒有在上面看見她。

隨後，牧易學着念奴兒以前的樣子，在石頭上坐下，然後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伴生竹。

牧易清楚，念奴兒肯定知道他來了，只是不想見他，或者說在躲着他，這個單純的小丫頭，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著牧易，一副要跟牧易絕交，從此不相往來的架勢。

心裏想像著念奴兒嘟著嘴，不願意搭理他的樣子，卻又忍不住拿眼睛偷瞄他，牧易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隨着他的笑聲，他分明看到伴生竹輕微的晃動了一下，顯然，此刻念奴兒正在暗中關注着他，這個掩耳盜鈴的小丫頭。

「奴兒。」牧易輕聲叫喚了一聲。

沒有得到回應，這也在牧易的意料當中，如果奴兒只憑他呼喚一聲就出來，那才有問題呢。

「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我也沒有親人嗎？」

牧易沒有理會念奴兒是否出來，而是自己徑直的說了起來。

「在我六歲那年，老道，也就是我師父撿到了我，那是在一片亂墳崗中，按照他的話，我當時蜷縮在一個黑漆漆的窟窿里，他到那裏借點飯錢，結果我咳嗽了兩聲，所以他才發現了我，有時候我都在想，如果我沒有咳嗽，如果老道沒有去那裏，我現在是不是早就不在了？早就死在那片亂墳崗里了？連個挂念我的人都沒有。」

「後來，我隨着他一起流浪，一起闖江湖，我沒有六歲以前的記憶，不知道父母是誰，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將我丟棄，那個時候我恨他們，恨他們無情，恨他們既然生下我，為什麼又要把我丟掉，直到老道帶着我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地方，我才漸漸明白，恨其實是因為不甘心，所以後來，我不恨了。」

「我開始學着珍惜眼下，珍惜身邊的一切。」

「那個時候······」

牧易一點點講著，將這些年闖蕩江湖的經歷都講了一遍，他講的很認真，念奴兒在伴生竹里也聽的很認真，甚至偶爾牧易說到跟別的孩子打架，被野狗追，她還會多少回應一下。

「一直到老道走了，我才明白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要，那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原本我以為這輩子都要孤零零的一個人，卻沒有想到，最後的關頭上天選擇了再度恩賜我，將一個天真，可愛，單純，善良的小姑娘送到我的面前，讓她成為了我的妹妹，讓我在這個世界上不再是孤單一人。」

「可我沒有想到，僅僅是幾句荒誕不羈的話，她就不願意再理我。」牧易似乎說到了傷心處，聲音也變得低沉了許多。

或許是被牧易那一番經歷所觸動，或許是因為牧易最後的這句話，念奴兒終於從伴生竹中出來，小心翼翼的來到牧易的身邊，她小手糾結在一起，小腦袋垂著，一副想親近不敢親近，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樣。

「傻丫頭，要說命硬，有人比我的命更硬嗎？其實，老道在撿到我以後，就去悄悄打探我父母的消息，他以為他瞞得過我，卻不知道我全都知道，當時，有一批難民經過那裏，死了好多人，屍體全都被燒掉了，我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跟家人走散的吧，至於我的父母，或許就死在那裏，在那場大火中化為灰燼，也有可能自己離開了，誰知道呢。」

「我連在亂墳崗都死不了，這裏被插了一刀都死不了，闖了這麼多年江湖都死不了，你覺得憑你一個小丫頭就能克我？你也未免太小瞧哥哥了吧？要知道，哥哥可是修行之人。」牧易最後語重心長的看着念奴兒說道，他之前說的那一切，最終目的無疑還是勸慰念奴兒，開解她。

「哥哥，奴兒知錯了，你不要生奴兒的氣好不好。」念奴兒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看着牧易說道。

「真的知道錯了？」牧易盯着念奴兒的眼睛，嚴肅的問道。

「嗯，奴兒真的知錯了。」念奴兒早就摸清了牧易的性格，見牧易這副樣子，就知道他不是故意生氣，所以慌不迭的點着小腦袋。

「知錯就好，以後不許再聽信那些胡言亂語，要記住，不管有什麼事情，都有哥哥在你身邊。」牧易伸手揉了揉念奴兒的小腦袋說道。

「奴兒也會一直陪在哥哥的身邊。」念奴兒用力的點頭，似乎在承諾。

見到念奴兒的模樣，牧易心裏稍稍鬆了口氣，他也不指望一次就徹底消除奴兒心中的芥蒂，但現在來看，他在對方的心裏，還是很重要的，只要堅持，早晚有一天會讓念奴兒徹底忘卻。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牧易突然想起賈光棍在死前說的那句話，天下咒，人禍福，生老死，恨別離。

十二個字。

其中前六個字牧易很熟悉，在徐歸那本書的最後一頁，就寫着天下咒，人禍福這六個字。

牧易一直都不清楚這句話代表着什麼，如果光從字面上，卻是很好理解，但牧易不會認為有這麼簡單。

而賈光棍死前也說了這句話，甚至又多了六個字，這一切到底代表着什麼？

念奴兒，上天鍾愛，先天擁有神智。

書中，那個氣焰滔天，絕代風華的鬼王。

難道說這兩者之間還有什麼牽扯，有什麼關聯不成？

可惜，現在牧易已經找不到寫那捲道書的作者了，不然可以好好問一下，就連賈光棍也死透了，只留下一塊令牌。

牧易並沒有將心事顯露出來，告別念奴兒后，他回到山神廟大殿，目光再度落在殿中那兩個大木箱上，如果他沒有猜錯，這裏面應該是從賈光棍那裏得來的戰利品，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關於那句話的記載。

牧易心裏想着，上前將木箱打開。

（感謝蘇蘇的998大紅包，原本是打算加更的，不過年前比較忙，還要存點過年的稿子，所以就給她打了張欠條，等年後上架，會把欠下的補上，嗯，最少兩萬字。另外感謝如煙世海，cici，茉莉，菲菲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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