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虎哥又說了些小弟實習期經歷過的事。
白歡覺得十分像是去公司面試。
剛見面對喊行話必不可少——自我介紹。
再著練膽——先看看你能力。
過了第一輪面試,會把人帶到匪窩最外圍,有專門的人負責拿飯菜,他們會給懷疑是冒伙子的人在飯菜里投毒——第二輪面試。
投毒者被帶走,他們看著人毒襲全身,直到最後一口氣,會問出目的,確定不是的給予解藥,若還存疑的便殺了。
人一般在生死存亡之際,又被毒折磨的神志不清痛不欲生,除非是那種天生意志力剛強之人,都會吐出真話。
——卧底幾乎都是死在這一輪上。
虎哥小弟就被餵了毒,關倒是過去了,但卡在下一關上。
殺人。
虎哥氣憤的話音都在顫:「虧我之前還那般嚮往黑龍幫,誰知裡面的人那般豬狗不如!那個孩子只有幾歲!!」
小弟下不去手,當即就被淘汰了,另一個下的去手的人晉級。
李鑫憤怒又不解:「為何要如此!」
劉威沉聲道:「只要染上無辜人的命,就跟他們一樣踏入深淵,是一伙人了。我走前還沒這麼個「規矩」。」
火光跳躍在幾張陰沉沉的臉上,許久后,先一步緩過來的白歡,開口打破沉重氣氛:「彆氣了,我把話撩這了,上萬人一個都他媽都別想給我活!先想想法子躲過這一關。」
一頓,又複雜道:「還有一件事,我抗毒,你們這裡的致命鶴頂紅,對我來說只會拉拉肚子,到時候給我投毒我不中毒咋辦?」
這不是趕著讓人誤會,被淘汰嗎?
眾人:「……」
沒有一刻不再感嘆,王妃您是真牛!
李鑫還想掙扎一下:「王妃您自個試過嗎?」
「弟弟你這問題就很讓人尷尬…」
白歡捂著臉:「咳,其實好奇下試過一點點,鶴頂紅鬧了兩次肚子就沒事了,肝腸斷一次,鳩酒就肚子疼了一下,還有芳草鎮上,假九娘的迷藥其實啥事都沒有,吃不吃解藥都行……」
眾人:「…………」
您可是一如既往一往無前的勇啊!
也不怕萬一、假如、不幸中招后的後果嗎?
這已經超越人類極限了吧?!
還是人嗎?!
「您這是何等銅腸鐵胃。到時候只能偽裝一下,再讓圓兒給你做一些藏在後牙槽里能口吐白沫的藥丸,就是……」
葛覃希冀地看向她:「你那基因改造什麼的,身上可有帶?太牛逼了!姐也想變身為超人類!」
「沒有,基因改造藥劑是要量身定做的。」
投毒這個倒是解決了,就是殺無辜人關卡有些難辦,眾人商議半天也沒找到好辦法。
白歡道:「等北哥完事問一下他吧。」
不自禁朝外面望望,以往頂多一個小時,這次都快倆小時了,咋還沒好?
蜘蛛網遍布的偏殿,傾盆大雨從屋頂一個缸口大的破洞中傾瀉而下,點點雨點子濺在坐在草垛中的人那張幾近透明的臉上。
凸起的紅色筋脈,在臉上一路蔓延至脖頸,因膚白顯得尤為刺眼清晰,待上半身的針盡數褪去,北泠白如紙的臉色才有些人氣。
圓圓擦著針,不忍地看了眼微微喘氣的北泠,「加穴道延長施針時間,我也不知道是否有效果……」
所受的痛是之前的幾倍,真難以想象北爺是如何忍受下來的。
「要不下一次還是一柱香吧?」
凸起的筋脈依舊沒下去,北泠半晌才擠出一句發顫的話:「無事,我能受著。」
待圓圓收拾好藥箱,北泠才緩過來這口頻臨死亡的劇痛。
他看著圓圓:「有何辦法通通拿來一試,剝皮抽筋也無妨,只要能祛除毒。」
圓圓低著頭愧疚的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她見過太過身患疑難雜症者的渴望活下去的目光。
這種視線之前在北爺身上不曾見過,每次施針,他便如一副腐朽的枯木,不掙扎不求生,靜靜等待著自己了無聲息,消亡於土的那一瞬。
好似活著也好,死了也罷。
何曾幾時,他的目光變得與那些尋常人一樣,是希冀的,迫切的,渴求的。
而她卻無法握住從黑淵里伸出來朝她求救的手。
以往她沉默,北泠就不會再多說什麼,或者說他從來沒強求於她,每每只一句「生死各有天命」。
此時卻不一樣了,「圓圓,拜託了,我想活著,起碼……再幫我續幾年命。」
圓圓在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忙背過身,胡亂地點點頭:「我,我定竭盡所能。」
說完,冒雨跑了出去,為了不讓毫不知情的白歡與李鑫他們發現異常,在一處屋檐下平復完情緒,才滿臉輕鬆的走進菩薩廟。
「好啦!」
葛覃第一時間發現她不對勁,卻什麼都沒說,只抱著她安撫地拍拍她的頭。
白歡問道:「我家寶貝兒呢?這次咋這麼久呀?」
圓圓不大會說謊,埋在葛覃懷裡的眸子紅紅的,支支吾吾道:「偏殿漏雨,就,就打濕了葯,然後就花了點時間。」
白歡也沒多問,起身:「我去看看他。」
葛覃忙道:「他一個大老爺們又不是瓷娃娃,有何好看的,咱商量商量做牙縫藥丸。」
北泠坐在草垛上等體內劇痛風止樹靜,本想穿衣,突想到每次白歡聞到身上藥味,雖沒說什麼,卻下意識皺眉的舉動。
他家貓的鼻子很敏感,不喜歡喝葯,也不喜藥味。
站在屋頂破洞下,沖刷掉綠色葯汁,才穿上已濕透的衣服轉去正殿。
白歡忙拿著干毛巾過去:「這咋跟落湯雞一樣?」
「偏殿漏雨,衣服打濕了。」
白歡給他擦著頭,敏銳地察覺他臉色不好,心鈍痛一下:「是不是很疼啊?」
「嗯。」北泠無精打采地靠在她肩膀上,閉著眼,視無旁人地低喃,「很疼,疼得險些死掉…死了就見不到你了。」
這話除了葛覃圓圓幾乎沒人當真,尤為李鑫他們,只是把脈有何好疼?
明明只是在跟王妃秀恩愛!
幾個糙漢子紅著臉羞澀地轉去犄角旮旯,遠離大型撒狗糧現場。
一邊搖頭唏噓,戀愛著實會使人變得「嬌弱」,任憑是冷漠如斯的爺也逃不過去。
之前白歡有問過治療「那病」的辦法,圓圓吞吐半天也說不上來,還是葛覃胡亂編了一通。
編著編著就忍不住加入了點真材實料。
白歡知道他上半身要施針,卻第一次知道會是這麼疼。
也疼得心尖直亂顫:「沒事沒事了,我家寶貝兒受苦了,真是針扎你身,疼在歡友身啊!」
享受她安撫片刻,北泠直起身子,嘴角一彎:「在玩笑,不痛,其疼痛度還未你兩份力道來的洶湧。」
心疼頓時僵在臉上,白歡一個紙老虎力道的肘擊過去:「你大爺的!消費姐的真情實感!」
沒好氣地扔給他一件乾衣:「換衣服去!」
「噢,管家婆。」走了兩步,轉頭玩味地看著想跟著去的人,「怎麼,要幫我換?」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該看得都看過了。」
相處久了,被茶毒到不少未來髒話的葛覃一嗆,吼道:「瑪德,你倆能不能注意點?這還有倆純潔的花骨朵在!」
角落處的李老三跟劉老二紅著臉舉起小手,表示加二。
突然感覺不對勁,齊刷刷朝老僧入定般的丁哥看去,眼神詢問,你怎麼可以不舉手!
向來沉默寡言,吐字如金,不苟言笑的丁哥,給了他們一個「爾等不行」的眼神,之後便有些驕傲地閉上眼。
李老三,劉老二:「……」
沒想到你是這種丁哥!!
此情此景覺著王妃說過一句話十分對:越沒有表情的人越悶騷。
磅礴大雨沖刷了大地整整一夜,到隔天才轉為淅瀝小雨。
六月二十,一行人繼續踏上南下路程。